1.群鸦的盛宴
荒原上,倒着一头被开膛破肚的牡鹿。乌鸦聒噪着,围聚上来,扑棱着灰黑色的翅膀争抢不休。
“成交!”木槌清脆的声音格外刺耳,“恭喜努维里奇先生竞得239号拍品,蓝宝石胸针”
一只乌鸦挤开同伴,叨下一块腐rou,得意洋洋地仰脖吞掉。它跳开一点,开始打量下一个目标。
“可恶,那些暴发户!”母亲呜咽一声,用手帕擦拭眼角,埋怨身边的舅舅,“哥,你说好要给我留下那个胸针的!”
“抱歉,那群纨绔哄抬得太厉害了。”对方耸肩,“这玩意儿根本不值那么多钱。我回去给你买个一样的好不好?”
金远远看着台上展示的玻璃罩撤下,换上下一套熟悉的珠宝——母亲十分擅长用这些在家族金库中沉睡多年的装饰品搭配时髦衣物,让它们重现光彩。
但现在,它们都将属于别人了。
“可那个胸针是你父亲送给我的!”母亲转而向金抱怨,“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
金把目光移向装饰在天花板边缘的鹿头。幼年时,那一双双黑曜石般的假眼曾经让他每次经过都后背发凉;等到接受了传统的家庭教学,又开始为祖先们英勇的战利品自豪不已;后来上了中学,渐渐意识到这些纪念背后的血腥;而现在,他终于醒悟——那只是些华丽的尸体而已。
台下那群衣冠楚楚的买家,就像被死亡吸引过来的食腐动物,愉悦地瓜分着这个衰落世家的遗骸。
“接下来是本场拍卖价值最高的拍品——”
“金,你听我说啊!”母亲拽着他的衣袖念叨,“你父亲那时说”
“母亲,现在他们要拍卖这座城堡了。”金轻声打断她,“这可是我们的家,您不想知道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吗?”
“你父亲不在了,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母亲泣不成声,“但那个胸针你父亲说,蓝得就像我的眼睛一样——”
金闭了下眼,深深呼吸,拍拍母亲的手背。
“拍下来的那人是我同学的父亲,我去找他商量下。”
“谢谢宝贝!”母亲破涕为笑,“快去快回”
金起身,沿着墙边悄悄离开会场。城堡的竞价还在继续,他大概要事后查询才能知道结果了。
拍卖开始不久,那位同学和几个伙伴就溜出去不见踪影了。金在竞品交割的接待室转了一圈,又找去供应酒水点心的餐厅——那里原本是母亲招待友人喝下午茶的侧室、一家三口吃中午便餐的小厅。原本私密的房间现在都成了公共区域,昂贵的家具也全部罩上白布,看着无比陌生。
“这里核心区域的维护还是相当到位的。”走廊拐角传来殷勤的介绍声,“子爵——前任子爵先生,几年前刚刚斥巨资完成了一次大规模修缮,正好赶在经济不景气之前”
对方转过拐角,尴尬地刹住车:“啊,这位就是现任的子爵先生,金”
那是个之前来估过价的拍卖行职员,身边则站着一位中等个头的英俊男人。沙色的头发搭配小麦色皮肤,深邃的眼睛仿佛一眼就洞穿了面前这位刚刚成年,就不得不拍卖家产还债的倒霉继承人。
“幸会。”金微微颔首,挺直腰板与他们擦肩而过。他后颈有些发热,似乎能感到那个男人追随着的目光。
他打算买下城堡么?金忍不住想。他会把这里怎么样呢是维持原样?开发成旅馆?还是
这也是位新兴家族的成员吧。据说他们出于种种原因搞到破落贵族的祖产后,又往往会弃之不顾,直到那些华丽的房间蒙尘褪色,古老的建筑风化倾颓。
烟味越来越重。金走向画室边的露台——果然,他的几位同学正靠在那里吞云吐雾,把烟灰弹到大理石护栏上。
“努维里奇。”
“哟,这不是新晋子爵大人么?”为首的青年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有何指教?”
金有些困惑地看着对方。他不记得两人之前有过什么嫌隙——事实上,虽然在同一年级,有些课也一起上,但金几乎从未和这些出身平民的富二代们打过什么交道。
“谈不上指教”他微微躬身,“只是一个请求,看在同学的份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围传来一阵意味深长的嗤笑。金瞥了眼旁边看热闹的几位同学——学校里世家和新贵子弟向来泾渭分明,他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此刻才发觉,和平的表象下涌动着什么样的暗流。
“不敢当不敢当。”努维里奇把烟吐在金脸上,逼他屏住呼吸,“说吧,啥事?”
“可以请你移步,我们单独商量下么?”
嗤笑声更响了。对方挑起眉毛,冲同伴们咧开嘴:“那可真是受宠若惊啊。”他在洁白的扶手上用力戳灭烟蒂,留下一团黑灰。
金带他去了旁边一间缀满蔷薇木拼贴的陈列室:“我注意到令尊刚才拍下了一个蓝宝石胸针”
“这玩意儿?”努维里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拈出胸针把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