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事情都结合在一起看,沙如雪只觉心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闷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一夜之间。应千歧没了家人,没了兄弟,就连同修们也命丧黄泉......若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已经崩溃发疯了吧。
但男人居然还是在煎熬中挺了过来,不但重新振作Jing神,还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审视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以便着手继续调查凶案。每当忆起旧事之时,他又该有多么难受?
简直就像是用一把钝刀反复切割无法愈合的陈伤。
发现少年哆嗦着嘴唇却一言不发,目光也直了起来,师恒不免有些担心:“沙少侠,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多谢盟主,我没事。”沙如雪闭了闭眼,将情绪勉强收了起来。
看了有些失魂落魄的他一眼,师恒忽然轻声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应楼主新收的徒弟......毕竟在那年的劫难中,他唯一的徒弟也身亡了。”
又是一个说自己像是应千歧徒弟的人,可惜男人却已经明确拒绝过自己了。沙如雪只能不置可否地笑笑,“盟主,我想了解有关那魔剑教之事,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我?”
听到这个词,面前的青年也严肃了起来,“沙少侠,你年纪小所以也许不曾体会过。但往前倒数十余年,魔剑教可是整个中原武林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字眼。”
“要想了解魔剑教,必先清楚中原武林的势力分布。”
师恒顿了顿,便道:“江湖中的所有门派,虽各自独立,但基本都认可拥护武林盟为武林的领导者,遵守同样的理念和平共处。其中就有专门修道的道门如神晖宗,专门习剑的宗派如青剑山门,也有其他派别,或练拳脚、或悟学识,不管怎样,最主要的目的都是令门下弟子身心俱能得到修炼。”
“而像魔剑教这样的魔教便不同了。此门派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已崛起,因仗着教众武功高强,便肆意为祸武林,不管是抓取活人炼药试毒,还是灭人满门、烧杀掳掠,他们无恶不作。武林盟也曾对他们发起过围剿,然而魔剑教之人行踪飘忽,经多方打听竟然也探查不得具体地盘所在,所以每次攻击最后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说到这,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崇敬的光,“就是这样难缠又嚣张的魔剑教,却在十二年前,几乎被应楼主一网打尽。”
通过他的讲述,沙如雪的眼前也渐渐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刚过弱冠之年的应千歧,因身为武林剑王傅忘道之徒,于是受武林盟所邀,孤身前往讨伐魔剑教。
他没有让任何人随行,也没有耗费Jing力去寻找魔剑教的老巢所在,而是直接命擅长烟火机关之术的匠师制作了一枚奇特烟花,以便于武林中的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一行字。
应千歧向魔剑教发了一封挑战书,明晃晃悬挂在天空中,斗大的字写得清清楚楚。
若是换了谨慎之人来看,定会觉得他此举实在?是过于狂妄,只怕剿杀不成,还要赔上身家性命。
但应千歧毫无畏惧,发完挑战信后便开始等待了起来。
果然,魔剑教之人的刺杀就针对他而来了。
有时他们会化作路边的寻常百姓,有时又变为名门正派里的成员,更甚者,就连天真可爱的孩童都有可能在靠近之后突然对他拔刀相向。
而这一切,都被应千歧轻松化解。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查,最后历经了无数次暗杀,方才找到了魔剑教的总坛。
年轻剑客身负长剑,立于孤峰绝壁之上,头顶是一轮圆满如盘的银月,静静照耀着他孤寂凛然的身影。而在他面前不远处,那草木遮掩之中,赫然显现出了赤色的阵法痕迹。
一剑破空。
魔剑教终于在月色下无所遁形。
在发现阵法被破后,无数教众便手执武器冲了出来,他们各个目色赤红,杀声震天,完全是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而应千歧也身形未动,但只要是快要接近至他身侧的人,都会被凌厉剑气横扫在地。
魔剑教之人见状,仍是如同chao水般奔涌上来,更兼召唤出了遍地凶猛无比的毒蛇虫豸,只求能够迅速将他围杀至死。
七天七夜,三千余人。
战役到了最后,虽然应千歧身上原本素白的外袍都成了一袭血衣,但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威严矜贵,皓如明月、皎若霜雪。他好像不会疲倦也不会饥饿,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用魔人的鲜血,将自己凝铸成了一柄绝世名剑。
剑一出鞘,便非要饮血,却永远也不会沾染腥意。
应千歧就是如此。他之锋芒耀眼夺目,雪刃无情肃杀,因为这柄剑而滴落之血,也比世间一切赤色花朵都要红得触目惊心。
圆月,烈风,悬崖之上,那道人影手执长剑,傲然屹立。随着最后一个魔人的断气,这场绝无仅有的生死之约,终于也在满地朱浆白骨中徐徐落下了帷幕。
沙如雪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就是应千歧——那个他还未曾亲手触碰到的应千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