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身前蹲了下来,对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我猜那大概是谢谢之类的话吧。
我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把手心朝上,朝我伸过来。我犹疑了半晌,最后把手放到了她的手上。她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草莓香气轻轻吻在了我手背上,那感觉就好像被阳光烫了一下似的。
手背不疼,烫得我眼眶发酸。
☆、四
我捡回了一个山外来的姑娘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知道。村子里的人只是发现我开始哼奇奇怪怪的小调了,不过那小调很好听,他们还有人来专门找我学。
是小兰花教我的。她会很多小调,闲的时候,她就唱给我听。唱得多了,其实不用教,我自己就会了。
一开始我们语言不通,小调就是我们的话。我告诉她我叫无茉儿,她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于是我就擅自叫她小兰花。她听见以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便把兰花指给她看,她很喜欢,对着兰花哼了一段开心的小调。
我跟她说很多东西,包括我和阿良山哥哥的故事。她听不太懂,不过还是会听。她听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非常安静。
小兰花会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比如说她腰间有一把软剑,她能把那软绵绵的细剑舞出一朵朵耀眼的白花来。她还会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我不明白意义,不过其间章法自然,行云流水,极为好看。
我那时不知道这些她会的东西意味着怎样的神奇,我只是觉得,那里面蕴藏着一片神秘的星域,那也许就是众多传说的由来。
而山外的东西,只有山外的人才能知晓。
☆、五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醒了。记得前一晚我和小兰花看见西山边上的谷仓烧了,我家在东边,不会有什么事,所以我也没担心。其实山脚是个缓坡,比起山谷腹地算是高地,我们可以看见谷仓的火光。我和小兰花一直等到看见火光熄灭了,我才回了家。醒来以后,我穿好衣服,洗漱完,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摇着轮椅朝山脚下走去。
日复一日,自从有了小兰花,我才意识到,我这没了腿的两年,过得是有多无聊,什么追猫逗狗,什么摘花折枝,干得净是点缺心眼的事。
后来我总是在清晨未睁眼时就先满怀期待,在去山脚的路上心焦如灼。奔赴于她的路显得漫长而没有尽头,我只能一边把轮椅摇得飞快,一边轻轻哼着只有我们知道的小调。
实话讲,出于私心,我是希望她就留在山脚下,永远不要被别人发现的,只有我知道她,这就够了。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尝试问过她,要不要跟我回家,是她拒绝了我。
我后来一直觉得,她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村子里的人会怎么对她。
我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场面非常混乱,村长带着很多人把她团团围住。那些人是半夜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质的农具,他们喘着粗气流着汗,个个充满敌意地盯着中间那个白衫飘飘的姑娘。
小兰花一手握着她的软剑,一手负于身后,低眉敛目,任山上的风掠过她的背后,弄皱她的白衫,恍若不觉。
她站在那里白衫未染,周围的人却已尽是伤痕累累。看来这场彻夜的争斗并不以人的多少而定胜负,我松了口气。
双方似乎一时陷入了僵局。我看到朝霞缓缓从山后的天空向我们铺展开来,渲染了半山火红后,斜斜洒在了山脚下。
我忽然发现小兰花披霞而立的身姿,和神庙中的神女那么相似。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古老的传说。那些传说还是阿良山说给我听的。
这时人群里有人回了头,一看见我便大喊:“无茉儿!大家快看!那是无茉儿!”
人群纷纷回头,小兰花也抬起了头,目光一时间都汇集到了我身上。
“就是无茉儿每天都和这女魔头在一起!就是她串通外人放火烧了我们的谷仓!”
“没错就是她!这个没有腿的怪物!”
……
我在轮椅上坐立难安,心上像被一千把刀一道道割下。我没想哭,但是泪水惶急地涌出来。我抓着轮椅的手微微颤抖着。我想逃,想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死去最好。
底下的人sao动不安,一个人迈出了腿,很快一群人就跟了上来,他们如chao水一般朝我涌来。而我想着小兰花还在这里,我再不仗义现在也不能逃。就算不能和她站到一起,我也起码要在她能看得见的地方,不然她就剩一个人了。
小兰花轻轻一跺脚,整个人就跳得离地几米高,一个利落的跟斗便落到了众人前面。她旋身使出一连串我从没见过的剑花,像是雪白的连绵的浪花朵朵飞溅出去,落在地上就激起数丈高的尘土,立马一道笔直的沟壑划在了众人前头。所有人被吓得纷纷止步,没人再敢上前。
她孤身面对山风与朝霞,背对着我。我呆呆地望着她,内心深处像是有一条河为了她一寸寸沸腾。
而此时村长也终于意识到,败局已定,无需再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