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广大,衬得她如那误入人间的惆怅客,平生断肠独差泪纵横。
重新回到帐篷里,连烈锦在炭火盆前,烤去一身寒气。等双手温热后才再次坐在床边,伸手往高璟奚额间探去。
触手不再滚烫,让她稍稍放了点心下来。因为高璟奚怀着孕,很多药都不能随便用,才会高烧不断,身体虚弱,一直昏睡不醒。
“驸马,该给公主殿下换药了。”阿呦端着清水进来,“您也去吃些东西吧,昨夜到现在,您连一口水都没喝。”
“没事,你去给殿下熬米汤,把研钵给我吧,”连烈锦神色里含着润物无声的温柔,慢慢将一瓶药丸不要钱似地倒入木质研钵里,用捣药杵研磨起来。
细腻的药粉被碾压成形,从中逸散出淡淡的药香,弥漫在这个略显空寂的帐篷里。
她用小银勺舀起药粉,小心翼翼地敷在高璟奚手臂上的伤口上,那伤口还未结痂,一日里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消毒一次,防止感染。
温暖的被褥上突然出现了浅浅的褶皱。
连烈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慢慢抬起头,伸手触到了高璟奚的脸颊,只听得七公主略略有些沙哑的娇软声音响起,“你是在给本宫表演瞎子捣药吗?还不快去用膳。”
“啊,你听见我和阿呦的讲话了吗?”连烈锦有些呆住了,只会顺着高璟奚的话回答,“我还不饿,你饿了吗?一会就有米汤喝了,会不会不想喝,要不要弄点别的......”
高璟奚吃力地抚上连烈锦的头发,跟摸小猫一样来回摩擦,“几天不见,你又瘦了。”
“你才是手腕都细得只摸得到骨头,”连烈锦唇角微弯,低下头蹭着高璟奚的手心,“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做逃兵呢,”高璟奚眼里揉着莹润的水光,默默看着连烈锦,轻声说道:“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什么梦?”连烈锦被高璟奚莫名哀伤的语气给惊到了,上药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我走在有着斗拱勾檐的街道上,闹市里灯火人群川流不息。柳絮似雪随风而起。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浮着许许多多Jing巧的莲花灯。我好像与你隔水相望,”高璟奚的声音温雅动人,她双眼里柔柔的水泽愈盛,如同被时间切碎了的星光之辉。
她闭了闭眼,红唇轻启,“我从白天走到了冬夜,一路走进了一个细雕流金的宫殿里。那宫殿里空无一人,唯有青铜瑞兽香炉上薄烟袅袅。月色朦胧,如同一池清水洒在青石板上,像是凝结成的一片霜。后来——”
“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
“那条河,不会就是碎玉河吧?”
“嗯,这样想来,应该是吧。”
“那又有什么,我们俩不也游过碎玉河嘛,下次做梦再游一次就得了。”连烈锦还沉浸在高璟奚醒来的快乐中,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
“可尺水深深,触手可及,却终无法越,仿若镜花水月,可念不可得。”高璟奚心里沉甸甸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还是勉强打起Jing神,露出了笑脸,“那一夜的战况如何,你没受伤吧?”
“几百头宿狰全部斩杀,只是我军也损失惨重。他们都很...勇敢,”连烈锦的神情有些低落,“但还是死了很多人,我们只来得及拿下代表他们身份的铁镯,来不及带走他们的尸身。所以这些天,多了许多秃鹫。”
高璟奚缓缓取下连烈锦围在眼睛上的白布,看见少女如同软玉般的肌肤,微微沁着粉红,金色的眼眸里浮着朦胧的雾气,Jing致的眉宇仿佛是用上好的漆烟软墨描画出来的。
“烈锦,这就是战场,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为死去的同伴哀伤,在我下令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人死去。与其沉溺于哀伤,不如奋起抵抗。这就是杀伐决断,”高璟奚脸色苍白,但眼里仍然闪着光,“到最后,我们攻城的时候,每一步都会有人死去,会有更多人死去。”
“你说,那般死去,有意义吗?”
“只要打仗,就会有人回不来,”高璟奚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死去的人,或许也包括你我,那样的话,你觉得有意义吗?”
“我懂了。不过,为本来无关紧要的人感到有些难过,还是第一次。”连烈锦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高璟奚手上的白布,像是轻雪落在鹤羽上。
听见连烈锦这么说,高璟奚没忍住轻笑起来,复又撑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故作正经地说:
“你这么说话,倒有点人情味儿了。”
“殿下,你在乱说什么啊,简直是诬蔑,”连烈锦不满地嘟嘟囔囔,“我本来就很亲和的好吗?你也不看看我跟公主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相处得有多好。”
“是是是,”高璟奚摇无奈地笑笑,懒得与连烈锦争辩公主府上的人,不止一次背后说过她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好交流了。就让连烈锦沉浸在这种虚无的良好感觉里吧。
至少连烈锦对别人的冷淡,她面上不显,但内心却是欢喜非常的。
“殿下,我的面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