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晨等不得,一撩衣摆,大步上前,有些慌不择言:“江湖中谁人不知,晏家主与尊夫人鹣鲽情深,伊人逝后,手植满园晚香玉,夜夜独坐手谈,因不肯续娶,而自罢家主之位。我想,当时若有良药,想必家主便是上天入地,也会求得。“
晁晨顿了顿,低下头,续道:“我亦是如此。“
这一番话抖落,是既嘲自个儿疯魔,又生出别样的痛快。
端坐车内的晏垂虹心头大震——
他早年误入灵谷峰,为棋痴风肃所困,费去九九八十一天,破了十局连环棋,Yin差阳错与其女风晚香一见钟情。待他回府说与母亲提亲时,才发现老太太自作主张,早已为他说好了一门官家的亲事。
除了晚香,世间无一良人,他不愿,百般阻挠绝食以对,终得首肯。
可惜天不随人愿,不过一年,风晚香小产,此后缠绵病榻,终是香消玉殒。丧妻后,他终日颓丧,寝食不安,瘦脱了形,老太太看不下去,还想再行说亲,寻个人照顾他,却被严词拒绝。
一气之下母亲说漏了嘴,他这才晓得,风晚香之死,这位当家主母也有一份功劳,可他能如何,夹在当中终是两难,最后自罢而去。
眼前这青衣小子说得分毫不差,若那时有神佛能救,便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甚而以命换命也甘愿。
那样愁肠煎熬,不经历的人,难以理解。
晁晨抱拳,再追一句:“晏家主,我非是要夺您生路,只是想教两全其美,只要您肯移驾孟部,有崔叹凤崔神医施针问药,必能左右皆保全!”
晏垂虹轻揉太阳xue,提起往事,黯然伤神,很是疲累。
晁晨低头咬紧皓齿,生怕听他拒绝,那样的话,这盘棋便当真无解。公羊月这人反复无常,睡一觉起来难说心思会否变化,他若求生,说不定会大肆屠戮晏家,闹至那般,又会穷增几何杀孽?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将最坏的结果抹去。
既非允诺,也非拒绝,晏垂虹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想救的,是你什么人?”
这问题可比方才的质询简单许多,可晁晨却答不出,他犹豫了许久:“是我的……”
晏弈策马回到马车前,再忍不住高声打断:“家主,他想救的人是公羊月!是为武林正道唾弃的公羊月!”
“公羊月吗?”晏垂虹喃喃自语,低头看一眼纸上的棋谱,又看一眼车前的青衫人,眼中颇有些迷惘。
就在晏弈夫妇暗传消息,决意强行取道时,晏垂虹将那薄纸一卷,随手放在身边的盒龛中,并拍了一把车壁,对晁晨道:“东西,可以借给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见其招手,晁晨快步走至车窗下,洗耳恭听。
晏垂虹打起帘子,端详了一遍他的脸,话出虽有些气浮,但声却如玉振:“我晏垂虹一生清明,善恶两分,但你一席话着实说到我的痛处,索性便将此事交付老天决断。你不是很会下棋吗?带着你的棋,还有你要救的人,明日来见。”
说完,他转头又对孟婉之命令道:“调头,回去!”
孟婉之花容失色,晏弈口中涩涩更是如含黄连,两人还想再劝,却都给晏垂虹制止,便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一路神色Yin郁,多是烦闷。晁晨随同,在驿站前分别,与晏家家主连声致谢。
回到孟寨时,双鲤迎面撞见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脸都白了,赶紧东奔西走去找衣服。晁晨却逮着她不放,询问公羊月行踪。
“有事说事。”公羊月从竹楼顶上探出头来,一脸嫌弃。寨子自低洼处缘山而建,主楼居于高位,视野最好。大清早点人头有缺,他便早早守在上头,晁晨一回来便瞧得个清清楚楚,只是近了,才发现人衣冠不整,眼圈跟个烟锅底一般,不由啧啧称奇:“哟,大半夜不睡觉,你这鬼样子,昨晚偷人去了?”
双鲤就地捡了块卵石,往他脑门上砸:“晁哥哥淋了一夜的雨,你少说两句。”
“他淋雨关我什么事。”公羊月嘟囔一句,调头下了屋顶。
双鲤正跳脚,劝晁晨莫往心里去,又说那混蛋就这嘴碎,习惯便好。正絮叨不止,当头罩下一匹蓝黑相见的干布,将好把晁晨裹了进去。
晁晨一把揪下混着草木清芬的布,定睛一瞧,只见那红影在屋上飞来跃去,远处还有一位妇人领着几个姑娘,Cao着竹竿子,从东坝头追到西坝头,拿百濮话咒骂,大意不过:兔崽子,把扎染的新布还回来!
动静大了,白星回和崔叹凤从屋子里走出来,实在摸不着头脑:“这又是闹哪一出?”
“你把这还回去。”晁晨就着手臂把黑布卷折好,交到双鲤手上,随后自己抄近路,把公羊月堵了个正着。
看他头发上雨水滴涟,公羊月不大客气:“闪开。”
晁晨没让,反倒一步上前,捉着公羊月手腕,强硬地拉人就走。双鲤归还失物,正跟姑娘家赔好话,听见sao动猛回头,差点没脚滑摔个狗吃屎:“我的个乖乖,晁哥哥这是换魂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晁晨把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