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月翻手将她制住,但利器勾破衣袂,砍在剑挂上,那柄被绕梁丝绞成两段的“风流无骨”剑锵啷落地。
“玉城雪岭”架在脖子上,但那姑娘毫不畏缩,双手向前半伏地上把“风流无骨”捞来,抱在怀中,失声痛哭:“人都死了,你却不好好珍惜他的剑,你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吗?”
晁晨欲言又止。
方婧脖上青筋暴起,赤红着一双眼怒视不让:“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公羊月揉弄眉心,没落下手,转身一脚连踹退两张长案,颤声道:“滚!”
方婧咬唇,握着“风流无骨“不放。
“剑留下,你,滚!”
杀气,再明显不过,想到当初公羊月一怒之下在绵竹做的事,周氏兄妹和季慈都不免打了个冷颤,合力击在方婧的脑户xue上,给人敲晕。
等季慈和周碧海把人抗走,周青岑又调头回来,径自走到双鲤跟前鞠躬道歉:“这位姑娘,对不住,师姐她平时不是……总之,请你多担待,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如有所需,可来地字二号房找我。”
说着,还塞了些钱银过去,瞧装着的荷包,该是一点体己。
“敢做不敢当么?要道歉也不该你来。”双鲤难得没见钱眼开,只打发她快走,顺便把捡到的金疮药又塞还回去,“一码归一码,老凤凰送出去的东西,没要回来的道理。”
“这……”
青岑还想推辞,公羊月冷冷开口:“需不需要我来说好话?就和当年一样。”
闻言,周青岑脸色霍然铁青,频频摆头:“不,不用了。”而后,狠不能生双翅一般,飞似的逃离此地。
公羊月沉默比说话更可怕,一旦他开口,不论是冷言冷语,还是讥嘲讽刺,便预示着他不会再轻易出手。
深谙此理的双鲤落座,讷讷地问:“当年怎么了?”
公羊月收剑,跪坐下来喝酒,一杯接一杯,并不打算追忆回首,更不想娓娓道来。但酒过三巡,他忽地调头找断剑,晁晨心细,早就给收来,还给剑挂断口处,系了个非常难看的结。
递上前时,公羊月显然也留意到那丑结,眼前一亮,但依旧没说话,只迅速抽走。
不久后,他停下酒杯,幽幽道:“有一个家伙,很招人喜欢,那些暗中恋慕的胆小鬼不敢明说,于是与我示好,借我之手,只因我与他关系近。”
几人面面相觑,很摸不着头脑,尤其是晁晨。他知公羊月喜怒无常,却不知已到这个地步,虽说有瞒骗之嫌,但若能玉成好事,倒也无伤风雅,这根本是小事一桩,又有什么好记恨的?
公羊月把断剑摆在酒壶前,捏着酒杯,一动不动。对旁人来说,自是不值一提,可对当时的他来说,却是刹那希望,刹那失望——
拓跋什翼犍兵败,苻坚灭代,入主云中,其父公羊启因故失踪不明,他起初被救到Yin山,后又被迫流亡,直到为那个挂名师父李舟阳所救。但李舟阳虽为谷主亲传,但与剑谷亦有旧隙,终年居于竹海,而他则因为公羊迟孙儿的身份,被送到剑谷。
七老予他吃住授艺,但仅此而已,若论感情,则不冷不热。若说老一辈论道修身,不在意这些小事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同辈子弟,却也很少同他往来。外门弟子敬而远之,内门弟子则视他为无物,逢人遇事,不好也不坏。
没有唾骂,没有侮辱,但也没有热情,没有亲近。
他只是个边缘人。
这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自尊让他越发抵触,也越发不在乎,而自卑又令他脆弱难安,日夜思索,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曾几何时,公羊月也曾渴望能融入其中,能有人一同分享喜乐悲欢,所以,当那一天来临,当所有人都对他示好时,他满怀希望,以诚相待,努力压制心头的抗拒,学着和每个人微笑招呼,也学着南方的风俗,端午食粽,中秋赏月,腊八煮粥,学着同龄都爱的博戏玩乐。
可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谎言——
“如果不是为了夏侯师兄,谁愿意搭理那个疯子。”
“师父讲他娘是风小师姑,但我可听说小师姑就是被他爹杀的,他爹不是个东西,入代国后另娶她人,谁知道是不是那个贱女人……唉,可惜了我做的糕点,本来只想给夏侯师兄,可惜还得给他留一份,真是不如拿来喂狗。”
……
“你知道吗,昨个我撞见他,他还问我什么时候一块去白猿溪挖螃蟹。天老爷,我上次分明是想约夏侯师兄切磋,顺嘴一说带上他,也就他没眼力劲儿,还当真喽!”
“嘿!别拿他当回事儿就行,我倒是发现,当着夏侯师兄的面,他一般不拒绝人,我前阵子跟他讨剑练手,他还真就给了。我当是哪位大家照拂他给的什么好玩意,就一把破烂,随手就给扔茅厕里头。”
……
“晁晨。”
公羊月捏碎杯子,偏头朝身边人看。
晁晨心有提防,却没有表态。
公羊月顶着众人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