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束发穿衣,换了身绣着青竹的白衫,镌刻繁复暗纹的束腰玉带上,坠着润色的双环玉佩。
仍旧是白玉发冠,长发一丝不苟地垂落身后,整个人温润清朗。
忽然,他嗅到分外浅淡的微末桂花香味,像是不知何处沾染来的。
宣珏微微一顿,走到窗前,抬开北边窗纱,果然见到外头的月桂已然盛开,茂密枝桠上尽是鹅黄花瓣。
香味愈演愈烈,浓郁得仿若纯酿。
他向来抗拒太浓烈的事物,也不喜太刺鼻的花香,正要关窗,视线却倏然一停——
月桂的西侧枝桠,不知被谁撇去了一截,光秃秃的。
宣珏迅速推门而出,来到树下,指尖抚摸过断枝,shi嫩的截面还很新鲜,看起来折断不久。
不会超过两天。
他心头一跳,猛地转身,要去问询老管家,看看这几天是否有人入内。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猫叫。
“喵~”
“喵呜~”
一只波斯白猫从墙上轻灵跳窜下来。它年岁不小了,换成人的岁数,也该七老八十。但这白猫老当益壮,还能灵活地绕着主人走几圈,然后讨好地将花枝丢在宣珏脚边。
毛茸茸的尾巴摇晃了一下,很是乖巧。
宣珏垂眸,拾起桂花枝桠,对着痕迹比划了下,是这株上摘下的没错。
他半蹲下来,抬指挠了挠懒洋洋的白猫颈窝,低声道:“……原来是你摘的。”
白猫又“喵”了声,接着将脑袋凑到主人面前,像是控诉。
宣珏:“……”
他方才情绪不定,没怎么看清,这时才发现,这白猫头顶的毛发不知被哪个混蛋啄去,又有哪个混蛋欲盖弥彰,用细丝给它编了个不Yin不阳的发辫遮着。
从四周拢了毛往中间撑,看起来就像个支起来的火堆——丑得天怒人怨。
宣珏没忍住,轻笑了出来,眸光潋滟,语气里都是带着笑意:“这我可帮不了你。见着人家鹰也不躲远点?上赶着去挨啄么?帮你编个……”
他斟酌选词:“发髻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了。”
白猫似是发现了主人明显在拉偏架,“嗷呜”了一嗓子,跳窜起来,像是控诉偏心。
宣珏一侧头,躲过了它一顿挠,捏了捏白猫后颈窝,道:“乖,别闹。月桂我收下了,带你去张伯那讨点吃的。你这发辫,我待会替你拆了,隔段时日毛发能长回来。”
说着,他将白猫拎起,然后去找老管家用早膳。
谢重姒用完早膳,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着实不怨她——谁一夜才睡一个时辰,第二天醒来,也是头脑发昏。
她一边吃,一边细细回想,昨夜是否还有疏漏。
应该是没有的。跑了快二十家店铺,才买到了一模一样同一批次的杯盏,哦对,她还花了冤枉银子买了全套,只还回去一个杯子,其余三个杯盏连带茶壶,出门她就砸碎扔了。
然后是各处摆放归位,没大问题,细微的不妥不至于被宣珏怀疑。
最后是那月桂枝桠,她走出门时,丢给了窝在墙头昏昏沉沉的老猫。
反正栽赃给它,谢重姒毫不愧疚——她帮它编发的时候,这小家伙还给她手背挠了四道红痕,然后就溜走再也抓不到了。
要是它多耐心点,那小发辫也不至于编得有损容貌。
毕竟是只样貌颇美的白猫。
要是这再被宣珏发觉不妥,那他可真是青天大老爷敲的惊堂木成Jing了。
果然,快正午宣珏来时,神态举止乃至言语都并未有异样,规规矩矩,从容有礼到前一晚,压着人低yin亲吻不让逃不是他一般。
没发现异样就行。谢重姒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脑海里却想着,宣珏昨夜里说的,给皇兄的大礼是什么。
齐家的心思一贯难以捉摸。因着步入仕途的弟子不少,当不成君王的左膀右臂,也能算得上肱股之臣,战战兢兢没太大差错。
但有时也活络地不像话,比如上一世偷偷摸摸接触她三哥,打得算盘不言而喻。
宣珏就算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说动如今这个没惹什么事的齐家,全然投靠太子,真正尽心尽力。
她哥亲自来,礼贤下士,都没这么大面子呢。
“殿下可是不适?”宣珏扶她上了马车,忽然问道。
谢重姒敛神,回道:“有些发困。”
她今儿穿了件束领高衫,将脖颈挡得严严实实。右耳垂上其实也有个不甚明显的牙痕,她面无表情地拿药涂了。
早上江州司还疑惑她要消疤的药干什么,谢重姒咬牙切齿地回了句,被狗咬了一口,江州司默默地找了药给她。
宣珏不动声色地扫过她侧颊,然后移开目光,道:“回旧宅还可以补会觉。齐成岭那边,据说找了处风水不错的山丘,准备入葬。明日殿下可想一道前去?”
谢重姒总觉得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