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逸:“骗人是因为有所图谋,老师,假如你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尽管来拿,我不会后悔的。”
他是铁了心,要盲从于自己——董曦忽地笑了声,捧着脸,倚着沙发滑坐在地,她脸上焕发着奇异的神采,原先形容枯槁的神情如同回光返照。
相逸被她这样的反应吓得想要赶紧扶她起来,董曦从他的臂弯中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示意他一块坐。
相逸:“我给你买了粥,趁热先吃吧。”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把专门研磨成粉剂的药品,洒在他买来的粥里,均匀地搅匀。
他靠在她身边,董曦端着粥,并不急着吃,搅动的同时,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很害怕。我没有你想象得神通广大、坚不可摧。”
他心知她绝不是脆弱不堪的。
“我无知,我也很愚钝,我连自己都读不懂。”
“小时候,我的家人将我保护得很好,我自己也没有想过跨过那一扇围墙,自己到门外的世界闯一闯......到现在,事态已经发展到,我的家人们护不住我,我只能给她们带来无尽的耻辱和流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目面对这个世界。”
“有些人,天生为自己而活,可我不是......”
“我想成为值得被她们爱着的,不想成为家人朋友们下意识要甩掉的噩梦。”她眼眶红红的,到底是没让一滴眼泪流出来,“我刚刚很担心,你会不会也无法面对别人眼中‘不堪’的我。幸好,你没有。”
还好,他回来了,来得那么早。他的态度比她最好的假想,还要坚定。
她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但她没有哭,仍是矜持优雅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冬日窗台轻轻落下的雪花,“我现在有点想明白了,我只想去往需要我的人身边。”
“所以,我真的很高兴,相逸,你愿意回来陪我。让我知道,我还是被人需要着的。”
晶莹的双眼,如同两道光束,投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有些难得的无所适从。
他不愿承认自己心虚了。
他难看地笑了一下,自我解释:“可能因为我还小,在意的东西和世俗的大人不一样。”
董曦并不饿,手中感受的粥的温度越来越低,她才赶着喝了几口,“你没有什么在意的吗?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我还打算解释一下的。毕竟果果妈妈,说得真的太难听了。”
他长长吸了口气,想要帅气地告诉她,自己什么都不信,无需多言,但是在董曦撇过头来,坦诚的目光中,他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调转成其他:“不——好吧。我想听的......难得有机会,能听老师说说你自己的过去。”
“过去?”董曦放下剩了大半的粥碗,愣了下,歉意笑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了。也没打算说那么多的。”
相逸果断退而求其次,“那我随便问几个问题,老师想要回答就告诉我。”
看到董曦不假思索地点头,他故作天真地问道:“老师家里是不是挺有背景的?”
董曦迟疑了一下,相逸补充道:“您很有钱,也很有势力不是吗?您封杀了那个女人的职业生涯,只是一句话的事。”
董曦连连摆手道:“我不过是狐假虎威,这些都是仰仗我在首都的家人。她们确实,有些权势。”
他根据她之前透露过的事情,推论出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怎么都绕开了原先龌龊的猜想。
相逸:“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就离家,没有正常升学?”
董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奈地说:“相逸啊,你提的问题,还真让我有些无颜面对,希望你面对别人,就不要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了。”
“那我换个问题......”
“算了,只是让你在别人面前收敛一点,我的话,只是有点尴尬,也不是不能答。”董曦的食指在茶几的桌面上滑动,她的目光有些溃散的集中在自己的指尖,看着自己将果盘里一颗糖果,推到了桌面的边沿,“我考上过宁大,是我自己生病了,我害怕人群,所以,我逃避了。”
她依旧在遮掩着什么,不过,她能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上这么一谈,他就不指望什么自行车了。
相逸拿过她手心的糖果,剥开糖纸,送到她嘴边,同时说道:“嗯。可惜,但你并没有后悔。”
“是啊。我家人让我报的专业,不是我喜欢的,我当时虽然遗憾,后面选择破罐子破摔,反倒有些爽快。”董曦躲开他的投喂,接过糖果,送进他的嘴。
相逸微笑着,字音含糊,“迟来的叛逆期?”
董曦摇头,“不痛不痒的头脑叛逆罢了——是我母亲先说,让我不要来宁垣读大学的,说养我一辈子的。”
“我大概是芸芸众生里,最没有自我的一个了。”
他轻笑,惹来她侧目,相逸看着她说:“没有谁是没有自我的,只是你前半生的生活、遇见的人,限制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