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钟鼓司的。”顾言突然发了声。
他看见江霏微一脸迷茫,下意识没解释钟鼓司是什么。
“我被老祖宗救了一命,收做了干儿子,一次给太后送新进的茶盏,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太后那日又心情不好,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永宁公主说看我跪在院子碍眼,把我赶出去了,我才保住了一命。”
顾言现在想起来那个夏日的午后,都觉得背上如火烧一般。
他说的很简略,江霏微却能感受到那是多难熬的经历,“......所以,你对永宁公主是报恩。”
“不是。”他否认得很干脆,“恩情我早就报完了。我知道她并非出于善心救我,但在宫里,我想起此事,才觉得自己像个人罢了。”
后来江霏微才知道,在顾言漫长难捱的宫廷生涯里,对帮助他的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助,都得到了他的涌泉相报。而永宁公主只是这些人里唯一活下来的罢了。
“怎么,怕了?”顾言以为江霏微畏惧了,可他却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欣喜滑过。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江霏微却带着一丝抱怨般说道:“那、那你也不用对永宁公主言听是从的啊。”
顾言搞不明白这小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答应她的事情,都是对我毫无影响的,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什么时候对她言听计从了?”
“可、可你不是都提督东厂了吗?送糖这样的活,还要劳驾你亲自做?”
“糖是我的人去宫里取的,我只是出来递一趟罢了。况且我是奴才,她是主子,奴才给主子干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顾言感叹自己居然有耐心给江霏微解释 ,“她自幼丧母,万岁也无视她,她难免骄纵些,想博得个注意罢了。”
江霏微明白他的意思,永宁公主还算受宠,顾言如今根基算不上稳固,这样的活算不得什么。何况这次还因为办差开罪了她。可她就是觉得不舒坦,顾言即是有差在身,永宁公主对着他发火算什么本事?自己替那郑家姑娘伸冤啊。
“......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吗?”
“说我什么并不重要。我本就是奴才,爬得再高,也永远是皇帝的一只狗罢了。”
江霏微蹭地转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
“我是太监,永远无法改变,可我一步步爬到现在,做狗也好,做人也罢,对我都不重要,我只牢牢把握住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江霏微揽着手臂的掌心不由有些冒汗,“那你,想要什么?”
顾言勾起了头,看着江霏微的眸子,莞尔一笑,“小丫头,我只答应你问一个问题。”
他逃避了江霏微的问题。
岁岁年年过去,顾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只是不断扩张着自己的权利,只是为了活下去、活得体面些,别被人算计走了命。
江霏微哦了一声。
顾言见她不满意,还不好好跟自己说话了,“怎么了,这佛家清净之地,倒是养出你这么大的火气?”
“不敢。”江霏微语气不温不火的。
“你老问永宁公主的事情做什么?”顾言看着江霏微,表情有些微妙,“你该不会觉得,我一个阉人对永宁公主有非分之想吧?”
“我才没!”江霏微蹭地从地上站起来,往住处走去,“我回去了!督公您早些休息。”
“江霏微。”顾言忽然唤了她全名。
“这是我第二次信你了,你最好值得我如此。”
江霏微听他说完,头都没回跑远了。
顾言看着她飞速走远的身影,疑惑问道:“顾恭,她是对咱家生气了?”
一直在背后藏着的顾恭皮笑rou不笑,“主子,要不派阮安带些东西去,给江姑娘赔个罪?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吗,正是伤春悲秋的年纪,难免想得多些。”
“为什么是阮安?”
“这......霏微小姐在南京的时候,和阮安关系还不错。”顾恭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顾言眯了眯眼,摩挲着手里的锦盒,“......叫阮安来见我。再派个小沙弥,送些软和的糕点去她房间。”
第23章 退婚 从未有过任何关系。
江霏微回到房内,倒是一夜好梦,错过了顾言送来的糕点。
第二日,各家贵女准备归家,江霏微瞥见江芸兰眼下的青黑,心中了然。
江芸兰主动挑起了话头,“妹妹昨日歇息得可好?这儿的床我真是睡不惯,怪硬的。”
“姐姐在家娇养,不习惯也是自然的。”自己心中有鬼,当然歇息不好。
江芸兰看着江霏微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觉得心中发堵。
她何止是小瞧了江霏微,实在是太轻敌了。
兰氏自己太蠢,被算计也就罢了,自己和净空法师专门设了一局,都能被她巧妙化解,她简直不知道江霏微为何知道那些巧计。看来日后还需小心谨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