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活鲫鱼躺在木质案板上,瞪着毫无神采的眼睛。离了水的鱼吻和鳃盖翕张着,鱼身时不时扑腾几下,拍甩着尾鳍溅出些水珠来。
水龙头没有拧紧,每一颗清亮的水滴里都藏着一只纤弱的手。刀背向下,利索地拍晕两条鱼,夹杂着密集的“沙沙”声,水槽里迅速积聚了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鱼鳞。
冷光灯下,刀刃划过嗜血的光芒,洁白柔软的鱼腹上赫然豁了个大口。说不出鱼的腹腔和内脏哪个更冰冷,血淋淋的手掌用力一攥,气球似的鱼鳃噗呲一声瘪了下去。
处理完紫黑色的腥线后,这只手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啦啦的倾泻而出。
血水顺着水槽流进下水道。这下,不仅仅是鱼,还有沾染血腥后变得脏污的手,都彻底干净了。
默剧一样的杀戮已然结束,手的主人吹起轻快的口哨。
Bang bang,my baby shot me down……
闹钟响了,何凡骞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的被窝——空的。昨夜满怀的温香软玉都已消散,不留一丝余温。
浴室的墙缝处躲着极其细微的玻璃碴子,冰晶似的透亮。牙刷、杯子、毛巾、剃须刀……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如从前的每一天,静静等待着他的取用。
剃须刀缓缓刮过涂满泡沫的嘴周,何凡骞漫不经心的盯着镜子,另一只手抚上眉间。即使伤口已经愈合,这块姚飞羽留下的疤痕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痒,提醒他作为胜利的象征。
“嘶——”他皱了皱眉。一时不慎,鼻唇沟处破了一个小口,隐约渗出些血丝。
厨房中,锅里的鲫鱼汤熬出了nai白色。中央“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几块绿葱和嫩黄的姜片点缀其间。
魏亭挑起一勺鱼汤,轻轻吹了几口气才尝了一小口,汤汁又鲜又醇,腥味去的很彻底。
他又舀了一勺,走到水槽前,小勺正对着手背,捏着勺柄的手指略微倾斜,黑黝黝的眼睛里映照出一线还在冒着热气的细流——皓月似的皮肤上瞬间红了一大片。
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魏亭拧开冷水冲了冲手背,擦手时下意识回头,瞳孔一缩——柏松鹤正抱着胳膊斜斜地依在门扉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低下头,开始盛汤:“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避嫌起见,柏松鹤并没有上前帮忙。他凝视着魏亭僵直的背影,过了一晌,才慢慢说道:“除了晚上有点吵,别的都挺好的。”
魏亭的手腕一软,锅底猛地磕到案板上,几滴汤汁飞溅出来,已经露出半个身体的鱼又重新滑回锅中。
见到他强装的冷静终于豁了个口子,柏松鹤瞄了眼他放在一边的手机:“苹果最新款?”
“嗯,我老公刚给我买的。”
“门口的柿子树是搬来就有的吗?”
“不是,我老公要工人种的。”
“从寓意来说,不太吉利,尤其是对夫妻来说。”
“我知道,’柿子’通’失子’,”他微微一笑,迷蒙的眼波流转:“他喜欢就好。”
就在这时,何凡骞也走了出来。他狐疑的打量着他们,这两人气氛并不暧昧,反而像一对仇人,彼此间嗖嗖的放着冷箭。
魏亭有点讷讷地说道:“柏……松鹤说他昨晚没睡好。”说这话时,小巧的耳垂红的像熟透了的石榴。
对柏松鹤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后,何凡骞闻了闻:“一大早就烧鱼?”
“早上喝鱼汤更容易吸收,而且消肿。”发现丈夫脸上的伤口,他的手往围裙上抹了抹,一脸焦急地走过去:“脸上怎么破了啊,我去拿碘伏给你消消毒。”
对这种关心极为受用,何凡骞说:“刮胡子时不小心刮到了,小伤,不用管。”
“那不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魏亭放软声音,取来碘伏和棉签,一边拉着他坐在椅子上:“我以前看过,这个地方是危险三角,万一感染的话很危险的。”
见柏松鹤一直站着,何凡骞招呼道:“你先吃,不用等我们。要不是你来,我老婆才不会特地一大早起来烧鱼呢。”他挤了挤眼:“什么时候我才能喝上你的喜酒?”
摸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想法,柏松鹤打了个哈哈:“缘分未到。”
早餐是鲫鱼汤和萝卜丝饼。两个男人今天行程一致,散漫地聊着天,魏亭在旁边默默的帮何凡骞挑出鱼刺。
临走时,“老公,等一下。”魏亭拿了条新领带过来:“戴这条吧,更搭一点。”
柏松鹤也赞同道:“确实这条更合适。”
何凡骞低下头,眼前的人十指纷飞,手背上的一大块红斑煞是惹眼:“手上怎么回事?”
“烧鱼时不小心烫到了。”打了个饱满端正的温莎结,像是做错了什么事,魏亭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背到身后。
“以后小心点,记得抹烫伤膏。”何凡骞一脸心疼地捧起魏亭的手。魏亭偏过头,翦水秋瞳里泪光点点。
车辆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