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静静地看着他:“但是?”
——在审讯室的单面镜玻璃外,阿尔巴利诺正看着里面询问的场景,他低声评价道。
阿尔巴利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他把指尖压在冷冰冰地玻璃上,看着已经格外疲惫的哈代把最后一个人叫进来。他们问了一圈几乎一无所获,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理查德·诺曼失踪前的最后一站是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在诺曼的身边。
“您是在说您要为三个星期前的枪击事件负责吗?”哈代提高了声音。
“我想起这人是谁了,他名叫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我之前上庭作证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奥尔加皱起眉头,声音听上去仅仅是若有所思的,“巴特肯定不会喜欢这个人的,警察们会说他是个挺烦人的家伙,就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良心的典型——如果他真的有良心的话——他的客户永远全是站在审判席上的被告,大部分都是黑帮成员;而他的事务所的卖点就在于不择手段为客户脱罪。”
毕竟,不是所有黑帮都跟《教父》电影里那样文雅的,有一大部分黑帮靠毒品和卖淫这种肮脏行业谋生,有的黑帮是从监狱那种充满暴力和鸡奸的地方发展起来的,而有的黑帮——不必多说,看看托马斯·诺曼那个德行,跟他打交道肯定麻烦极了。
“怎么了?”阿尔巴利诺忍不住问。
哈代的那种疲惫从他脊梁微弯的那种姿态里显露出来,不过当最后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很快就坐直了。
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家伙坐在了哈代对面,看上去像是这个陈设简单的审讯室里一大块闪闪发光的瑕疵。哈代的目光掠过面前的资料薄,问道:“阿玛莱特先生,您做诺曼兄弟的律师有多久了?”
“但是,我哥哥不是我杀的。”托马斯·诺曼装模作样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袖口,“当然,亲爱的里克死了我还是挺开心的,人最有自知之明的部分不就是能死在合适的时间吗?——现在,如果我没被拘捕的话,我得走了,处理一些……你懂,生意问题。你要是有更多问题,我们家族的律师正好也在你的证人名单里,你直接跟他谈就得了。”
但是除此之外……
阿尔巴利诺没什么正义感——如果他有正义感的话,他对自己业余爱好的选择定然会有所不同——他对于黑帮律师这个职业没有什么道德上的困扰,只是感觉对方实在是在对客户的选择上没什么品位。
“他不是凶手。”奥尔加耸耸肩膀,安静地说道,“你看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顶多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是也不是维斯特兰钢琴师那种变态杀手。当然了,要是死者没死在钢琴师手上,我第一个就会怀疑他哥哥是他派人杀的。”
最后一个进来的就是那个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的男人,现在阿尔巴利诺知道他看上去为什么显得那么刻薄了:因为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那种给执法机关拖后腿的混蛋精英律师——一个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混蛋精英律师。
除此之外,那个律师的音色照实说十分低沉悦耳,琴弦一般微弱地共鸣。阿尔巴利诺的手指无意识地磨蹭过干净得仿佛并不存在的玻璃,就按在对方面颊的位置。
下在街道上打空了几百发子弹。
现在,那个律师正在说:“我跟他预约的见面是下午三点钟左右……不,我不能告诉您我们到底在谈什么,这是对于客户的保密原则。除非您能带着搜查令去我的事务所——”
一个黑帮律师,阿尔巴利诺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产业在维斯特兰市还是挺发达,毕竟这个城市的黑帮数目庞大到在全国也数一数二。有无数律师冒着被敌对帮派背后捅刀、被暗杀、被落井下石的风险把自己的客户用巧舌如簧为武器从牢狱里解救出来。虽然很多有正义感的人觉得这一行很令人不齿,但是那也确实赚得很多。
这个家伙向着哈代眨了眨一只单眼,洋洋得意地走出去了。
“自大的家伙。”
看看现在的事实吧,他给自己选客户的品位可真不怎么样。
“大概有五六年了,从我的事务所开业至今。”那个律师回答,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安稳又坦然地坐在椅子中,甚至还可以有余暇让自己挂上一点礼貌而冷淡的微笑。
“哦。”奥尔加低声说道。
“不!我没有。”托马斯·诺曼大笑了起来,“我在说我们和我们的‘生意伙伴’有些不愉快,而我哥哥,处理事情的方式非常鲁莽且软弱,他要把我们的产业毁于一旦啦——所以说如果你问道‘对头’,有些人肯定会告诉你,我们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好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他们会告诉你,我们两个争吵、向着对方扔东西,并且还扬言要杀了对方。”
肯定是长年累月的律师工作给对方的脸添上了这种冷漠尖锐的色彩,这种冷酷常年蜷缩在他眼角和眉心的细纹里,驻扎在他不笑的嘴唇上。阿尔巴利诺对“美”这个词有敏感的体味,所以他得说:这个律师本身有一张英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