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推开门,走进一片闪烁的灯海,记者们向着他们的方向蜂拥而来。
“您的雇主可能因为药物作用失去了大部分反抗能力,但是这个时候依然活着。”阿尔巴利诺继续说,“如您所见,凶手用针缝上了他的双眼和嘴唇——”
阿尔巴利诺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和签字笔,心里琢磨着这个人可能一直就是这种鬼样子:跟自己的客户保持着这类冷漠的合作关系,加班到深夜之后就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豪华公寓之中。
而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是少有的进入这间停尸间以后还显得毫不在乎的人,他毫无波澜地盯着死人惨白的面孔,说了句“就是他”以后就麻利地就着一直拿在左手里的、阿尔巴利诺递给他的那个记事板签完了那几份授权书。
法医局的停尸间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臭味,尽管有些尸体被推到这里的时候确实已经高度腐败了,但是不断运作的排风扇很快会把那些臭气排出去。而已经被冷藏在停尸柜里的东西——说白了,当它们失去灵魂之后,就只是肉而已。
“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从善如流地说,显然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阿尔巴利诺后半句要求,这一点也不出预料,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用昵称称呼别人的那种家伙。“以媒体对于钢琴师的狂热态度来说,我们一出门就会遇到一大批记者,等着采访参与破案的人员——尤其是法医局的首席法医官这样的人。”
——叫我阿尔巴利诺,请。”当他们两个沿着走了快步离开这栋建筑物的时候,法医又说道,“或者叫我阿尔,如果您愿意的话。”
阿尔巴利诺拉开了其中一个停尸柜的门,把里面的尸体拖出来,理查德·诺曼就躺在这里,嘴唇和眼睛上的缝线被拆掉以后更显得面目狰狞。程序上总要求来法医局签署这些文件的人当面确认尸体,程序就是程序,虽然总是对受害人家属并不友好。
“也许他们确实想听负责本案的法医说点什么,”阿尔巴利诺微微一笑,“反正,法医只要会说‘无可奉告’就行了。而您呢,阿玛莱特先生,可得谨慎言行:您出现在这里,一定会令人怀疑案子跟诺曼家族兄弟阋墙有什么关系的。”
他一只手把停尸柜门推回去,另一只手拿着签字笔和板子,然后意料之外地听见赫斯塔尔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看他身上有许多伤口。”
“我怀疑这点,您的雇主看上去只对他哥哥死了这一事实本身感兴趣。”阿尔巴利诺终于真的笑了起来,他耸了耸肩,确认停尸柜确实锁好了——不会有尸体坐起来从里面爬出来的,但是之前真的出过有实习生乱动尸体导致证据被污损的情况——然后把手里的文件和记事板放在了停尸间的唯一一张桌子上。“不过我乐意满足您的好奇心,反正,我能告诉您的部分稍后哈代警官在新闻发布会上也会说的——而您会发现,我对任何不会在这地方哭起来或者吐出来的人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的。”
阿尔巴利诺稍微挑了一下嘴角:据他所知一群被告人的辩护律师讨厌他讨厌得不行,反正他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的时候,总有些人觉得被他嘲讽了。
阿尔巴利诺要笑不笑地看向对方,他可没想到赫斯塔尔会对这个感兴趣。
这位法医依然笑眯眯的,像是猎豹一般动作轻快地围着赫斯塔尔转了半圈,从背后几近无声地逼近了他。
赫斯塔尔静静地吞咽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阿尔巴利诺能感觉到他的喉结贴着自己的掌心上下移动的那一瞬。
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警局的前厅里,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外面拥挤着的记者和摄影师,有无数闪光灯星星一般闪烁,显然“钢琴师屠杀有罪之人”这种案件够让他们兴奋了。
“以防等我待会去见托马斯·诺曼先生的时候,他会想问。”赫斯塔尔坦然地回答。
“我当然认识您,”赫斯塔尔平静地回答,“我曾旁听过不少凶杀案的庭审,您上庭作证的时候那些绝妙的证词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赫斯塔尔向阿尔巴利诺的方向微微扭头,正好看见对方嘴角挂着的那个混合着讥诮和调侃之意的奇怪笑容,赫斯塔尔轻轻地啧了一声。
阿尔巴利诺左手里拿着那支笔,用它轻轻地戳了一下赫斯塔尔的左手手臂:“然后,凶手用一针放倒了他,把他带到了案发现场。”
阿尔巴利诺看了他一眼,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些愉快的亮光:“哈。”
“那位凶手,从身后接近了您的雇主。”阿尔巴利诺说道,他猛然伸出一只手去,从赫斯塔尔的背后虚虚地用右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手指蜻蜓点水一般擦过了他脖颈的皮肤,他能感觉到这位律师在这一瞬间狠狠地僵了一下,然后又用一种非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放松。“从背后掐着他的脖子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诺曼先生脖子上除了勒痕之外还有些约束伤,足以说明这一点。”
他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瞬,这让赫斯塔尔简直怀疑这个家伙会伸出手去碰他的眼睑和嘴唇,但是阿尔巴利诺并没有。他顿了顿,然后手指往下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