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沈正青收了何千段送来的拜帖,亲自接见了来客,也不知道谈的什么,反正何千段得了重赏,一时间风光无限。
齐云汲不上心这些事,只是在此处耽搁久了,总想着走。但见沈正青实在忙碌,即便如此还是时常抽出片刻光景陪他四处走走,更是不好开口扫他的兴。眼看中秋将近,寻思沈正青是要回沈家去的,哪晓得他刚开口一问,沈正青垂下眼并未作声。齐云汲瞧出他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这话戳到他心窝哪一角了,颇有些为难。
沈正青问他是否要回家中去,齐云汲摇头:“外出历练也快两年了,之后长留家中,就不差这年中秋。”沉yin须臾,还是开门见山问了:“你呢,真不回去?”
“我已是三年没回去了。”沈正青斜倚着美人靠,望着庭院深深,没有一处与家中相似。
齐云汲一怔。三年,刚好是两人认识的时间。当时沈正青在纵山百横留了约一年光景,莫不是那时候闹的矛盾。
“那年我哥娶了亲。”沈正青喝着酒,徐徐道来:“他正房早逝,加之常年行军在外,一直没有续弦。后来行军时负伤,便是被我嫂子所救。我大哥想必是稀罕她的,几费周折,才将她娶进门来。
“我俩兄弟感情向来不错。家中本让我入仕,我不肯,还是我大哥替我周旋。你可知我为何跑纵山百横住了许久?我当时中了会元,去到殿试时交了白卷一副,连我大哥都气疯了。”沈正青认认真真看着齐云汲,说:“我俩兄弟上手打起来,嫂子过来劝架,挨了我一掌。那时她怀胎四月,胎儿没保住。”他说:“那本应是我第一个亲侄子;若还活着,现下都能喊我一声小叔了。”话到此处,沈正青便不再说下去了。
齐云汲看进他眼底,只觉其中蕴藏着太多东西,尽管藏得深,但到底还是年轻,终究在这一刻漏出几分脆弱来。齐云汲是看不得这样的沈正青的。于是他伸出手捂住了沈正青的双眼,淡淡地说:“溯清,莫要难过。”
沈正青微微张开嘴,好似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他伸手覆在齐云汲的手上,身一斜,瘫软在美人靠上,宛如失去所有力气,许久不能动弹。
过了两日,沈正青整装出发回沈家。齐云汲听闻这安排,心里替好友高兴一番。沈正青问他要不要随行,齐云汲想着庙堂人家规矩颇严,就不过去折腾了。两人临别之际,沈正青自手腕上摘了护身的机巧与齐云汲系上。那是一指来长的短刃,非常轻薄锋利,做工之Jing致,实属难得的机巧兵器。这东西一直是沈正青的心头好,就这么送出去,全然没有半点不舍。
“这纵山百横怎么破落如斯,连护身的兵刃也不曾给你。”沈正青说:“这玩意你拿着,权当护身。”
齐云汲自然是领了兵刃下山历练的,只是老师傅去得早,该费心思之处没有人替他照看,领的不过普通刀刃,早早就折了。后来日子过得恰意,想是兵刃也没多少用处,齐云汲便任之随之。
“我要这东西干啥用,你自己留着罢。”齐云汲婉拒。
“就一把小刀。”沈正青不容拒绝:“就是哪日你瞧谁不顺眼了,连捅人的刀子也没有,也是够不争气。”
齐云汲哭笑不得,只得收下了。
殷青青
分别之后,二人各奔东西。齐云汲继续为那张破地图奔波,而沈正青终是回到家门。
这些年外戚权势仍在垂死挣扎,关沈两家虽有合从连衡的结盟,可双方各怀鬼胎,相互提防,多少让外戚钻了漏子。前段时日关家独子差些死于暗杀,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让关家藏在何处。沈家隔岸观火不亦乐乎,恨不得关家赶紧断子绝孙。
其实沈家这些年也是人丁不兴,后出之辈除了宗家两位公子,多是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沈家嫡长子沈正墨这几年大多都在京中,四年前娶了一侧房后便没再续弦。那侧房名为于凤岚,长相艳丽、性情可人,在沈家左右逢源,颇得人心。只可惜自三年前滑胎后,身子折损了些,后来怀上的胎儿都没保住,自此一直无所出。
按理说,于凤岚不过是侧房妾室,但大哥沈正墨稀罕她,而且沈正青对当年滑胎一事心怀愧疚,往日尊她一声嫂子,事事都会礼让几分。此次回府听闻家中有喜事,说是于凤岚怀胎了,沈正青自然高兴,更是尊让对方。
团圆佳节,难得笙磬同音、其乐融融,这时候殷青青来了。
除去府中教习武艺的教头师傅,沈正青有正儿八经的师门。殷青青是他同门师妹,又是官家子女出身,往远了说算是沈家的远亲。师门长辈曾给两人牵过红线,若不是后来沈正青闹出殿试之事,一心投到江湖这滩浑水里,指不定两人都已经成婚了。殷青青心里那点儿女情长自是瞒不住人的,可她擅长用药,且为人进退有度,可谓难得的人才。沈正青用人,皆是能者居之,从无男女之别;殷青青愿意投诚,他乐见其成。
殷青青住进了沈家,见过一回于凤岚,转头私下与沈正青说:这女人不寻常。沈正青问她是何意,殷青青就道:“她身上有股香气,颇似西域某种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