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愁沉睡在温暖的臂弯里。
他的灵魂随着夜风一样飘荡,如同被搅碎的,醉心湖上的月光。
三年前,冰冷的石室里,一百二十五针,每一针深入肌理,如同剥骨抽筋。
背与胸膛扎满了,手臂扎满了,七月压着他的肩膀,长生蹲下来,针尖落在了他的腿上,他咬着牙,双腿颤抖,依旧没有弯下膝盖。
“你叫什么名字?”长生还在问这个名字。
“宇文惑。”现在回答的是他自己。
“多少针?”长生问他。
“一百……二十六……”他回答。
他知道这是一种命令,甚至是一种驯化。
但长生给了他一个选项:“要么站着开口,要么跪着受。”
长生说这话时,已经扎到了第五十针。他的体力已经不支,只要往他的膝弯轻轻的一推,他就会跪下去。
“宇文惑。五十一。”他只能做出这种选择。
在巨大的疼痛面前,人的意志与判断力会一步步后退,宇文惑在针扎进骨缝当中时,已经没有Jing力去做Jing神上的对抗。
一声声机械般的宇文惑,从他自己的喉咙里滚出去。
“宇文惑。”
突然长生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全身所有被扎透的地方都传来令灵魂撕裂的疼。
可长生还没有开始扎下一针。
“多少了?”长生问他。
“一百二十六。”
七月和六月从他的肩膀上撤离,他手撑在了石壁上,差一点就瘫软下去。
“你记住了,你身上最多能扎一百二十六针。”长生说完,将针一根根抽开,他头晕目眩,但还是撑住了。
“你很厉害,你还是第一个撑到这个地步的人。”长生说完,还帮他将衣服拢在了肩上。
针不见伤,甚至不带血,但却疼的连空气拂过,都仿佛撕裂一般。
身为皇子,衣衫是锦缎,他却觉得那东西如同火灼,要将它褪下去,却又觉得不齿。
长生微微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很有几分妖冶。
“明日见。”
明日见。
意思是明日,这等酷刑得再来一次。
石室大门洞开,站着已经耗去了宇文惑所有的力气,他微微抬起头,发丝从额头垂下,他看着长生的背影问道:“你这么做,有何用意?”
他没想过长生会回答,但这个人却回过头看向了他:“你这么问,有何用意?”
“囚我在此,无非是为了夺权,天底下敢这么做,有必要这么做的,也只有宇文悠一个人。”宇文惑说的笃定,这并非问句。
长生想了想,亦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自然如此。”
“对皇子囚禁用刑,罪未必比直接杀了我轻。”宇文惑抬头看着长生:“我死了,宇文悠自然是新皇,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当然,是为了更稳妥些。”长生道。
月光下,宇文惑的脸色如同冷月一样苍白,他的全身因为疼痛与脱力微微战栗,握着墙壁的手也在一点点的往下滑。
“若是疼的厉害,就将衣衫脱了,躺着休息吧。”长生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石室大门紧闭,四周变成了看不见出路的围城。
宇文惑眼前一片发黑,衫袍从他肩头滑落,他终于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见面前亦刻着一行字:宇文惑。
--
昨夜,隐愁做了一夜的噩梦。
他不停的发抖,如同小犬一样轻声的呜咽,沈无忧一触碰到他,他便抖的更厉害。
别无他法,沈无忧只得从床上坐起来,将盖着他的棉被也掀开,但怕他着凉,便等他不那么怕了,将他一点点揽入怀里,用身子去暖他。
一夜过去,隐愁睡了个七七八八,沈无忧是彻底没睡。
早晨隐愁睁开眼睛,看见自己靠在心爱的侯爷主子怀里,灿烂一笑,伸手又要去抓男人的那话儿。
沈无忧这回有了心理准备,没踹他,将他手一把按住,头上青筋跳着:“隐愁,你以后不必做这个。”
隐愁没见高兴,反而露出一脸愁苦之色:“可是侯爷……”
“叫我无忧。”沈无忧在这件事上尤为较劲。
“可是无忧,不伺候您,奴家干什么呢?”隐愁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你……”沈无忧踟蹰了半晌,他小心翼翼的从隐愁旁边起来,生怕真的被隐愁”伺候了“,到时候只能自尽谢罪。的确,把隐愁放在家里,按照小倌儿的习性过日子肯定不合适,总得调整他的习惯。
想了半天,沈无忧也不知道有什么正事儿可以让隐愁去做,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想习武吗?”
习武,是沈无忧人生当中头等大事。
即使今日,他依旧保持着日日练功的好习惯,刀枪剑戟,弓弩骑射,无一不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