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纵接着道:“我将他引荐给皇上认识,他发了点小脾气,但还好,皇上没有生气,还告知了我定雪的特殊身份。这一点其实我早有预料,只是一直不敢细想……一旦细想,就只剩下烦恼……但紧接着,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
罗纵的音调陡然一变,原本提起澜定雪时的温情与感伤统统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畏惧的颤音。
“他……极力反对,问我难道愿意为了一个男人,与他背离,放弃前途?更要成日生活在被人耻笑之中……我虽确实爱慕定雪,却也真的犹豫了。”
澜凝冰“哈”地一笑:“多么‘真挚’的感情啊。”
楚栖没有发表言论,就他所知,像罗纵这样的人实在太常见了,在古代世界尤甚,在家族事业与自我爱情之间游离,鲜少有人能两头兼顾,更多的是顾此失彼,甚至两败俱伤。
罗纵双手抱头,掌心扣在额角,青筋直突:“……我父亲,从来说一不二,掌控欲极强。他一手Cao办我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前程还是婚娶,我却不能反抗!他逼我娶那些我根本不爱、又Yin狠毒辣的女人,只是为了仕途顺畅!更可笑的是,他虽反对我迎娶定雪,却鼓励我常去风光楼与他深交,‘玩玩即可’,仿佛我便能从风光楼、从定雪口中探听出什么敬王的秘密一样。”
楚栖眼皮一跳:“什么秘密?太尉觉得风光楼中藏有敬王不可告人的东西?”
罗纵闭眼道:“是。他掌控京邑八卫禁军,却总觉敬王手中另有一群秘密练就的影卫,多年来一直在探查,最终锁定了风光楼……却始终无甚理由能够入内搜寻。”
楚栖捏了捏掌心,声音不由冷了下来:“澜定雪暴亡,陛下受惊,这理由……可算足够了?”
罗纵摇了摇头:“我有想过,但那日陛下前往是临时起兴,此后……他也帮忙压下消息。”
“但方才你脱口而出,是你害了澜定雪。”楚栖盯着他道,“你还是怀疑着太尉,是不是?他让你‘玩玩即可’,你非但没有,更与澜定雪许诺了终生,又向陛下请求赐婚,岂非全然挑战着他的底线?他比起不可忍受澜定雪是个男人、是澜氏质子、对你的前程有害无益,更不可忍受你在超脱他的掌控!”
罗纵脸色铁青,楚栖的每句话都戳中了他无法向人言说的隐忧。
“杀了澜定雪,你会回到他的掌心,若能借此机会调查风光楼,更是意外之喜……”
“世子,这只是你的猜想,我从未这么说过!”罗纵剧烈喘息着打断了他的话。
楚栖顿了一顿:“……嗯,是我唐突了,一切都是我胡言乱语,毫无证据,实在过于冒犯太尉。”
他蹙着眉想,假若真是罗冀动的手,即便暴露也没有多大后顾之忧。皇帝器重他与罗纵,还要利用他制衡楚静忠的势力,就算真相大白,也不可能严惩不贷,多半只会小惩小戒。
不过这也的确只是他根据罗纵的反应、以及澜定雪之死谁能受益最大推测出来的猜想,并无真凭实据,眼下最大的谜团,澜定雪是如何中毒的也还没弄清楚。
思及此处,他看了一眼澜凝冰,这长段话中澜凝冰始终没有吭声,安静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没想到澜凝冰也正好看过来,他微微侧头,唇边流露出一抹讥嘲的笑容:“你说你肯定会帮我,但假若你们柳氏皇帝不帮呢?”
——他果然也想到了那一层。
楚栖一时间没有回答。本身他知道,帝王权术中制衡之术尤为关键,楚静忠曾任镇北将军,亲信全都在北方,柳戟月特地调任驻守南方的罗冀入京就是为了分权,罗冀再嚣张狠毒,现在也是皇帝仰仗的重臣,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丢掉性命。
他想了想,却道:“皇上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答应过我,不再说他坏话,不过我还要再加个条件——也不该想他不好。他会帮你的,他要是不想帮你,早在你伤到他的那时就将你入狱砍了,哪管你什么蓝氏绿氏?他要是不想帮你,大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太尉、或随便什么人来办,哪会无缘无故交给我?”
他拍了拍澜凝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吧,小澜,我就是你坚实的后盾。”
——只要你不给我瞎惹事。
澜凝冰仔细听着,嘴角的讥嘲慢慢转变为真心的大笑:“好。怪不得啊……明遥形容你的形象还真贴切呢。”
楚栖一顿,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形容我像什么?”
澜凝冰一字一字道:“护崽的老母鸡。”
楚栖:“……”
楚栖面无表情:“我回去就啄死他。”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风光楼,澜凝冰先下。
他捂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忽然回头,低声道:“我可以信你,但我仍旧不信你们柳氏皇帝。”
“别一口一个你们,你不是东承人吗?”楚栖随口回了一句。
“我不是因为定雪的事不信,而是对他整个人都不信。”澜凝冰说此话时,神色正经,“我们澜氏血脉中确实存在一些天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