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顶着林俞到死都没怎么叫过哥哥的这个虚名。
那已经是三十来岁的成年男人,彼时的他听说已经从一线退下来,但那种在真正纷争战火中淬炼过的印记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林俞记得他肩头的霜雪,站在墓碑前,背影显得一如他本人那般沉默。
林俞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飘荡的灵魂踩到了实地。
一转眼,他竟回来了。
这一年父亲还没有早亡,母亲温柔娴静,祖辈尚在,阖家美满。
他没有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和家里决裂远走。
没有被背叛,被爱的人踩在脚底,落到尘埃。
没有死在雪夜,灵魂飘荡,归不了故里。
他十三岁认识蒋世泽,十六岁偷偷跟他在一起,后出柜被迫辍学,只身和他前往南方。十年时间,从半夜被吵到睡不着的筒子楼搬到后来的高级公寓,从一杯倒变成别人口中的千杯不醉。从幼时练习技艺在掌中留下的茧子到后来穿梭在办公桌和交际场一点点被磨平,彻底不见。
这个时候的蒋世泽告诉他,他决定结婚了。
女人是背着林俞找的。
蒋世泽的父母闹到公司,林俞被架空,被迫出走。
十年时间他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那是透心彻肺的寒,久治难愈的痛。
一思一念间就能伤筋动骨,腐烂流脓。
车祸的时候他甚至在想,究竟是意外,还是蒋世泽一手谋划的。
生出这种心思的时候,林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他以为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起起伏伏,经历太多。直到此时在这样的冬夜,面对年仅十岁的闻舟尧,他才发现有的人在不该承受的年纪已经承受太多。
他林俞的痛好歹是自己自作自受,而有的人从很早开始就被命运裹挟,挣脱不得。
并没有人发现林俞的出现。
林家养孩子养得Jing细,林俞又是林家夫妇好不容易得来的独生子,全家上下都宠着。
这会儿穿得跟个小企鹅似的,毛线帽,白生生一张小脸,眼睛又大又圆。他沿着墙根挪到男孩儿的前面,伸手去握对方的手。
刚刚触及就被冰凌子一样的温度冻得怔了怔,然后没有迟疑地用双手拢上去。
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转了转眼珠低头看着他。
林俞张了张嘴,最后喊了声:“哥哥。”
不算别扭,毕竟环境给了他还能充当一个小孩儿的资本,他一直适应良好。
男孩儿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将手抽回。
林俞锲而不舍再次抓上去,整个人跟着往前贴,逼得对方倒退两步。
闻舟尧呆怔了会儿,似乎想起他是谁。见他还不松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离我远点,脏。”
声音破锣般只有一点气音,显得更加冷酷无情。
林俞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但是看着他的眼睛转念明白,他只是在说他自己。
“不怕。”这次暖呼呼的小手直接掀开外套抱上了男孩儿的腰。
刚贴近林俞就被对方身上的寒气逼得打了个冷颤。他牙齿磕巴了一下,嘴上哆嗦道:“风好冷啊,吹得我脸特别疼。”
说着脸越发往人胸前挤。
“冷就进屋去。”语气有些生硬。
这个所谓的弟弟对闻舟尧来说同样陌生,他唯一见过的几次他不是在大人怀里就是在背上,这么大了还每天一杯牛nai,身上一股子nai膻味儿。养得太仔细,长得也像个姑娘。
重点是以前没发现他太自来熟,熟到闻舟尧现在不得不分出Jing力应付他。
闻舟尧去拉腰上的手,被拽得死紧。
林俞仰头:“爸妈都不在,我不想一个人睡。”
闻舟尧垂眸对上一双大眼睛。
睫毛扇呀扇,一叠声的委屈:“哥,哥哥……”
做得无比熟练,丁点不刻意,一看就是个惯常会撒娇的。
闻舟尧过了很久,才缓缓掀开外套将小企鹅裹了进来。
林俞脸埋在对方的腰腹处终于安静下来,完全没有不要脸的羞耻感。
从远处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像连体婴一般,尤其是小的,跟八爪鱼一样扒在人身上扯不下来。不知情况的人,估计以为两人有多亲近呢。
不过富叔总说抱着他像是抱着个小暖炉。
林俞紧抓着男孩儿后背的衣服,希望自己仅剩的这点作用能让他在冬夜里暖和一点。
这样的夜显得格外漫长。
廊檐昏黄灯光下落下第一粒雪籽的时候,街口终于响起了车子的声音。
皮卡车载着一车的丧礼用品停在路边,几个中年男人先后从车上跳下来,指挥着人开始搬运布置。
带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柏从。
林柏从注意到自家儿子的时候,也是愣了好大一下,他是大家长,平日里严肃惯了。但这小儿子前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