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张良。
林依依的死,同时也触动了水姜。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承认,自己不如林依依。
可是,她已经死了。
水姜很清楚,从此以后,林依依在张良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世间最美。
张良不再执着于报仇了。
但同时他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水姜观察过他。
一开始张良经常把自己关在专门给林依依布置出来的小祭室里。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有时候却会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又会抱着她的牌位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又哭又笑。
很多时候,水姜总是会偷偷地躲在角落里,一边心痛如绞,一边却又自虐般地陪着、听着、看着。
有时候,也会默默地为抱着林依依牌位醉卧在地的张良盖上一条毯子,然后轻轻靠在他的身边静静陪伴。
有多少次,小兰心疼她,劝她不要再这样做了,因为没有用。她在旁边看着都感到难受。
可是水姜就是不听。
她其实也想听小兰劝的,可是每一次她都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的算计少了,对张良,她越来越真心实意。
她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可她却就是傻乎乎地爱上了他,并且一天比一天更爱他。
她不再恨林依依了,她对她心服口服。
她甚至在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设计赶走她,是不是,事情会有另外的结局?
好在,一年过去了,张良自己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他的性子变得更加的温和了,那些从生死博杀之中养出来的凌厉好似一夕之间,便从他的身上消失掉了。
尤其是有一天,他忽然带回一部书来,然后就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读书上面。
除了每天的一早一晚雷打不动地给林依依上香之外,对于其他事情就都不关心了。
对此,水姜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终究还是有些失落。
她常常会劝张良多出去走走,觉得他整天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
她甚至鼓动他可以稍稍走远一点,只要不再刻意去找秦军的麻烦,以他的气度风仪,是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
张良听了她的话,居然也同意了,隔三岔五地赶着一辆牛车在下邳周边四处闲逛。
他也不带车夫,就自己一个人拿着那部《太公兵法》坐在车上,在牛屁股上抽上一鞭子,然后就随它怎么走了。
反正速度也不快,一天也走不了多远。
他就这么一边读着书,一边观风看景,偶尔也会在有些地方停下来,和一些他感兴趣的人聊聊天什么的。
第二年,他从一个小村庄里带回了一个两岁的男孩。
那男孩原本是有父有母的,但就因为张良那天路过了他家门口,向他娘讨了碗水喝,最终却造成了他的父母先后自杀,使得他成了一个孤儿。
这孩子的父亲因为打仗而失去了两条腿,勉强活下来后生活也变得不能自理,每天只能躺着或坐着,不但不能帮助家里干活,还需要妻子的照顾。
于是这个男人的脾气就变得非常的敏感、暴燥、且易怒。
更因为他的妻子长得还比较漂亮,使得他的心中非常不安,总觉得妻子会嫌弃他,会有一天抛弃他不要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但其实他的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
心里想的是从一而终,所以即使他残废了,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就连他变得越来越古怪的脾气也忍受了。
可是越是如此,男人心里便越是不安,觉得妻子在他面前装出这样的柔顺来是想迷惑他,好让她得到机会逃走,因此对她盯的越来越紧,更对所有与她接触的人都心生防备,认为他们不安好心。
他们的家原本就离村里其他人家有些远,因他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尤其是不喜欢别人来他家,渐渐地,村里人也就不会出现在他家附近了。
有一天,张良出来闲逛,正好路过他家门前。
因为带的水喝完了,便在他家门口歇息了片刻,并且向正好在门口背着孩子干活的妇人讨了一碗水喝。
张良的容貌长的极好,三十几岁的年纪又正当年,再加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很是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那妇人见到他便脸红了,与他交谈之间难免带上几分羞涩。
张良遇到相似的情况太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于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里。
但是那男子却在屋里透过窗户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中。
他心中愤怒,却不敢出声驱赶张良,因为张良的衣着气度一看便是贵族,他惹不起。
更因为他怕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暴露在张良那样的丰神俊朗之下,被对比的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