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像随手叠的,交错的边角写满了主人的松懒散漫,只压在最上的那面绣着一株兰花。
林青鸦眼神在花jing上停住。过了一两秒,她伸手拿起。
轻轻一拎,手帕展开。
白色手帕中心像用细笔轻描,画了一块常见的观音坠,栩栩如生——
可那笔触是红色的。
血一样晕开的红色。
林青鸦手指微僵。
旁边还没来得及走的侍者更是惊得往后一退,低呼声差点脱口。
等反应过来,他变了脸色:“抱歉小姐,我以为是那位先生送您的礼物,没想到是……需不需要我给您报警?”
话声停了。
侍者惊讶发现,坐在那儿淡雅温和的女人好像没受什么惊吓,甚至连太多的意外都没有。
只最初那一怔后,她就将手帕托到鼻尖前,轻嗅了嗅。
林青鸦眼底情绪一松,帕子被她握回去:“只是红酒,不用声张。”
侍者迟疑:“那或者,需要告诉您同来的那位男士吗?”
“谢谢,不用了。”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侍者离开了。
那方帕子还被林青鸦握在手里,她没有试图去看餐厅里任何位置,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此时一定就在这里。
至于这方画了观音坠的手帕。
林青鸦无意识地抬起手,手指摩挲过她白色衬衫的荷叶领上触感细微的蕾丝薄边。
在锁骨下的位置,她碰到了一块藏在里面的坠子。
和手绢上画着一样的,观音坠。
林青鸦手指停留。
片刻后,那双茶色瞳子微微垂敛,手也握着帕子落回去。
只剩一声轻叹将出未出:
“……毓亦。”
“抱歉唐总,让您久等了。”
离餐厅这一角的圆桌还有几米距离,虞瑶就绕过身前的侍者,跨上几级台阶,先走到桌前。
这桌是整个餐厅内的最高位,原本是个钢琴台,花丛掩映,若隐若现,该有舒缓的演奏在客人用餐时流淌出来。
无奈今晚碰上个“神经病”,一来就点名订了这里,非得在这个高台上用晚餐。
偏还是个惹不起的神经病。
神经病此刻就坐在高背椅前。
他黑发自然卷,垂在额前,肤色原本就白,被今晚餐厅的灯光一衬,更雪一样的不像个人间造物。
听见虞瑶的声音,他耷着的眼帘撩起来。
“唐……”
虞瑶刚迎上目光,脚步就被卡了下。
那人的眼瞳极黑,也极深,眼尾天生勾翘着,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都叫人觉出种深情的错感。
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此时眼角微微泛红,眸里也布着情绪爆发又压下之后的倦懒。
这样的意蕴似是而非地点在一张美人脸上,吸引也极致。
虞瑶都差点忘了这人的疯子本质。
等回过神,她在侍者拉开的椅子款款落座,又歉意地把垂落下来的栗色长卷发挽到耳后。
“没想到您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这么多,是我太怠慢了,您——”
“嘘。”
唐亦薄唇微动,抵出个简短懒散的气音。
虞瑶噎住,神色尴尬。
她还没习惯这个疯子无所顾忌的做派,但那人显然不在意她怎么想。敷衍了一个气音后,他视线已经落回原本的方向——
掩映高台的花盆盆栽被粗暴地挪开道缺口,露出餐厅内的某个角落。视野里只有一桌坐了客人。
最近的是一道绰约的白色背影,垂着缎子似的乌黑长发,和一个笑容温和的男人对桌而坐。
虞瑶的视线在那个男人身上停了几秒,意外发问:“那是冉先生?”
“——”
唐亦回身,眸子幽幽的黑:“你认识?”
这眼神莫名叫虞瑶心里一瑟,面上还维持笑容:“之前在酒会上见过一面,算是认识。”
“……好啊。”
唐亦突然笑了。
他毫无征兆地从椅子里起身,绕过桌椅就要下高台。但中途又停住,回来拿上切掉瓶颈的红酒。
锋利切口被他随手一把握进掌心,全不在意它轻易就能割伤人的边棱。
侍者和虞瑶到此时才回神。
侍者惊慌地上前一步:“先生,您小心切口——我帮您拿吧。”
“不用。”
侍者无措,示意桌上,“那这个,要一起端走吗?”
“……”
虞瑶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桌上有个敞口的水晶碗,猩红的血一样的红酒盛在里面。
虞瑶一滞:“这是,醒酒?”
她头回见直接碗里醒酒的。
“不,”疯子似乎心情突然就很好,眼角眉梢都浸着懒散又沉戾的笑,“作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