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的雪很大。
村头,立着一个人,举着油纸伞,每次下雪天,他都在这。
陆平生不喜欢雪,他怕冷极了,以前每次冬天家里的暖炕总是烧的很旺,下雪的时候他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纯黑的眸子,看着爹娘忙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现在这样了。他是在等他的情郎,有人透露。
当然除了陆平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
陆家儿子生了病,村里人都知道。他和那个城里来的画家苟合,在村里唯一的学校的唯一的画室里面。没人见过,所有人又都见过,大家偷偷摸摸的流传各种版本,争相说自己的才是真的。
那个陆家儿子是被妖怪上了身,请来大师做法就行了。大家又都不约而同的同意了。于是光明正大的踏进家门,想来看看那个生了怪病的孩子。陆爹关上门,一家人就在家里不知道忙活什么,把那群人拦在外面。
三、
画家是学校请来助教的老师,是上面发的通知,说是要美育教育。村里没钱,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就让画家包揽了小学和初中全部的美育。
什么叫美育,没人知道。
上课时,大家都在下面讨论新来的老师。
一节课后大家统一口径,可怕极了,让我们画画,画完了又要撕掉重画。
只此一次,就没人再期待上美术课了。
陆平生不像这个村子里的人。画家看了一眼就断言。他衣服满是缝缝补补的碎布,但却干净,针脚也细腻。他也从不在那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之中,总是专注的盯着前面,不是黑板,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有画家说到城里的时候,他才像是又回到了人间。
“你喜欢画画吗?”画家问他。
沉默半响,陆平生才像刚听到有人问他一样,“城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答非所问道。
“好极了。”
村里的人都不喜欢去城里。据回来的人说,城里的人刁蛮又可恨,那些女人嗓子仿佛被刻意压尖了,有的女人夜晚还在街头转悠,那些男人仰着脖子走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两个鼻孔似的。围观的人都唔了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之后大家就再也不提城里的事了,仿佛是什么污秽的东西,说了就让人生霉运一样。
四、
之后陆平生想听故事了,就去画室里面找画家。画家就让他当了模特,付他费用。你天生就是要被画下来的,他这样说。于是常常是画家说着,陆平生坐着一动不动。
最后的成品通常只是一幅眼睛的画。
“那你让我坐着不动干嘛?”
模特就应该一动不动,他说,对人眨眨眼继续补充“画这样一副眼睛就是一幅大作了。”
画家也教过他画画,后来就做罢了。你只适合当模特,画家断言。
五、
有次下雪,陆平生打着把油纸伞过来。画家接过伞,诶哟一声。“这么旧了,你还用啊。”
陆平生点点头,“还能用。”
“那我给你画画上去吧,看上去新点。”
“嗯。”陆平生答完就又坐到了平常的位置。
“城里面也用这种伞吗?”他问。
“城里很多新玩意儿,这种早被淘汰了。”画家看了眼陆平生,又转身继续在伞上画画。“不过啊,我觉得这种比现在流行那种好看多了。”
陆平生没音了,画家知道,他又不属于人间了。
“行了,你拿回去,再上层油就行了,你看是不是好看多了。”说着还对人张开伞面转了几圈。“你今天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陆平生道了声谢就拎着伞走了,身后是飞舞的大雪。
六、
陆平生之后来的时候是很久以后,具体多久画家也没记。
陆平生这次翻了翻他的书架,他问:“你们画家都喜欢裸体吗?”
“那是艺术。”画家把画具收拾出来,等人坐下,刚准备画。
“我呢?”
画家抬眼,陆平生眼中是少有的情绪,他没认出来。“怎么了?”
陆平生褪下上衣,身上是青红的吻痕。“这样呢?”
“很美。”画家半响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那具柔美的身体,也为那些触目惊心的吻痕。
七、
没人知道陆平生身上的,是哪来的,他不说,自然也不会有人说。
陆平生之后常来画室,露出身上的伤痕。画家给陆平生画全身像,从不带眼睛。“画了眼睛,这一幅画就不平衡了。”他说,避开他悲伤的过分的眸子。
有人说陆平生去找画家就是为了干那挡子事。立马就有人跳出来说,画家和陆平生上课的眼神都不对。有人又说,听到过画室里传来叫声。之后有人偷了一张画,上面是陆平生的裸体,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八、
陆平生两个星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