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经得住那么经年累月的抽血、抽骨髓,沈天的病情反复了多久,沈安就跟着遭罪了多久。
两人一起从手术室出来,沈天的病房永远围满了人,父母落泪,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疼惜跟伤心欲绝,而沈安这里冷冷清清,想翻个身都没人帮忙。
可即便养个血库,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吧?而沈安从十五岁回到沈家,花的是爷爷留给他的钱,沈家父母像是忘了这个儿子也需要吃饭活命,贺响青说的没错,他们从未对沈安履行过抚养义务。
高中毕业那年沈安成绩优秀,他决意要去上大学,可沈天的身体情况不知为何恶劣起来,沈母当着沈安的面扯烂了他的录取通知书,自此将沈安跟牲口一样“圈”在医院,又是两年。
等沈安再从医院出来,他发现自己跟这个世界彻底脱节,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沈安被沈家人毫不客气的踩进了尘埃里,只要他活着,就是沈天的供给。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沈天的情况彻底稳定,沈家父母像是终于发现家里多了一张嘴,多了一个外来人员,他们的排挤不在明面上,却充斥着每一口呼进去的空气。
二十四岁这年,沈安从家里跑出来,他连身份证都没拿,坐上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车,到了青城后没麻烦对方,谎称这里有亲戚,最后力竭倒在了贺响青的书店门口。
这是沈安三言两语下的前半生。
此刻沈安浑身颤抖,他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郁央,心中只剩下“贺响青”三个字在苦苦支撑。
他没办法回到云城回到沈家,更没办法面对那些人,甚至眼前的方博铭,都让他止不住的颤栗。
“沈安,你弟弟……”方博铭开口。
郁央猛地看向他,一字一句:“你!闭!嘴!”
凌晨三点半,楚衡携着夜间的寒气,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西昌路1322号,贺响青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后面跟着神色忐忑的李万寻。
李万寻怕得要死,但决意跟上来,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担心闹出人命,那个什么姓方的也是牛逼!一脚踩俩雷区,还是一碰就炸的那种。
“周岩。”楚衡沉声。
周岩立刻上前敲门,对方可能也有心理准备,很快开门 ,双方气氛不对,楚衡快步进去,扫了一圈问:“我的人呢?”
不知谁回答的:“在楼上。”
房门“砰”的被人一脚踹开,方博铭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郁央一扭头就神色一亮:“先生!”
楚衡大步上前,却有人比他更快。
贺响青从郁央手中接过浑身冰冷的沈安,心疼的无以复加,“沈安,是我。”感觉到青年的排斥,贺响青声音轻柔,就跟平时在书店一样,喊着他吃饭,洗漱,看电影跟睡觉。
沈安抓住贺响青衣襟的手骨节发白,用力极大,他嘴唇颤抖了一下,几乎是气音的吐出一句:“今晚……你在我的枕头下面塞零食了吗?”
“塞了。”贺响青有那么一瞬间红了眼眶,他眼底闪过不忍跟疼惜,嗓子微哑:“是你最爱吃的巧克力糖豆,还有夹心饼干。”
“什么味的?”沈安又问。
“忘了,饼干你都不挑,我也不确定你到底喜欢什么口味的。”贺响青回答。
沈安终于动了动,他从自己冰封的壳里探出一个脑袋,努力朝贺响青爬去,他攀上贺响青的肩膀,用一种清醒的时候从未用过的依赖姿势,诠释了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爱慕,他的唇就贴在贺响青耳边,一字一句:“你送的饼干我都爱吃。”
“好,我们回家吃饼干。”贺响青抚摸着他的发。
“响青……”沈安唤了一句。
贺响青凑近:“嗯?”他等着下文。
沈安却忽然身体一震,呕出一口血来。
他从离开沈家的时候就是强弩之末,年轻的生命有了期限,是贺响青想办法延长了这个期限,而这一次,沈安靠着贺响青,终于找到了扎根的地方,他无所顾忌,将陈年旧伤一股脑全部吐了出来。
却吓得贺响青魂飞魄散。
贺响青似是坠入冰窖,耳鸣了一瞬,然后蓦然抱起沈安,夺门而出。
“周岩!”楚衡喝道。
贺响青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开车,是周岩亲自送人去的医院。
楚衡一直抱着郁央,此刻将郁央往身后一藏,转身狠狠一脚踹在方博铭肚子上,方博铭没想到他忽然发难,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幕中,胸腹炸开一阵疼痛,他差点儿让楚衡踹的吐血!
方博铭从小也是天之骄子,出生于名门世家,但名门之间还分三六九等,方家都不够楚衡看的。
被楚衡揪住头发强制性从地上半提起脑袋的时候,应该是方博铭此生最屈辱的时刻。
“一个都别动,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楚衡冷声问道,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要是刚才吐血昏迷的人是郁央,方博铭定然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万寻已经开始在门口给自己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