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安静静地坐在那,矜贵疏离,和他们着实不同,一车人怕惊扰了他,连说话都自觉放轻声调。
关衍提着的心稍微放下。
他见过贵人出门的场景,宝马香车,奴仆环绕,而他们眼下牛车慢悠悠地在泥路上行走,同车的大叔大婶带着自家种的粮食养的鸡鸭去城里出售,家禽身上的味道萦绕在周围,他怕顾九渊不习惯。
幸好,顾九渊面色平静,目光清澈,看起来并不介意。
察觉到关衍的视线,顾九渊转头看他。
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关衍轻咳一声,低声道:“还困的话,挨着我眯一会,到了我叫你。”
清晨微带着凉意的风掠过树梢,拂过绿叶,徐徐吹来,夹杂着青草露水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他一点不觉得困,但关衍都开口了……
顾九渊把斗笠脱下来,依言挨近关衍,把身体一半的重量放过去。
关衍也就随口一说。他因为身体的毛病,不习惯和人太过亲密,是以顾九渊贴过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肌rou立马紧绷起来,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顾九渊眼帘低垂,眸光落在土路两旁迎着朝阳缓缓绽放的牵牛花,嘴角轻轻勾起。
在牛车咿呀咿呀的摇晃中,尚且虚弱的顾九渊,全身放松,神志越来越模糊,竟眯眼睡了过去。
少年头晃了晃,忽然身子一歪,往前面栽去,关衍心中一紧,急急伸手把人捞过来。
跌入一个满是阳刚气息的怀抱,顾九渊一瞬间惊醒过来,可发现自己挨着的是关衍坚实的胸膛,他闭上眼着迷地蹭了蹭,动动身子调整好姿势把自己埋在关衍怀中。
熟悉的气息叫人心安,顾九渊继续睡,徒留目光闪烁不止的关衍紧绷着一张脸,手臂虚虚把他护着不让他掉下去。
村人见两人这般,交换了一个‘感情真好’的眼神。
牛车慢悠悠地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能远远看见城门口后,关衍迫不及待地拍拍顾九渊肩膀,把人叫醒。
顾九渊睡眼惺忪地冲他笑笑,那笑容柔软纯粹,还有眼底未来得及收敛的依恋都叫关衍心悸。
关衍喉结滚动,不着痕迹地想要和顾九渊拉开距离,可牛车坐满了人,根本没地儿挪。
顾九渊见好就收,坐直了身子。关衍心里长出一口气,提醒他戴好斗笠。待视线中那张过于出众的脸被遮挡住,关衍面上不明显的晕红才缓缓褪去。
顾九渊抬眼打量四周。
来之前关衍有给他说过要去的是管辖水沟村的洪桐县的县城,这城池有些年头了,城墙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墙皮脱落,露出底下的土砖,青苔斑驳。
两个穿着紫色衣袍的衙役趾高气扬地把进城的路人拦下,看模样是在例行检查,可却占着检查之便收取进城费用。
斗笠被人轻轻往下压,耳侧响起关衍略严肃的嗓音:“待会不要抬头张望。”
顾九渊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低下头。
轮到他们这一车人进城时,衙役喝道:“哪来的?进城作甚?”
这显然明知故问,可大伙敢怒不敢言,赶车的张大伯赔笑着把进城的费用上交:“官爷,我们都是水沟村的,进城赶集呢!”
衙役边核对铜钱数目,边漫不经心地道:“最近有不少江湖人士在周边生事扰民,大人下令让我等留意。你们有没有看见佩刀带剑的可疑人士啊?”
村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那些江湖侠客的事迹,知道江湖之人大都放荡不羁且身手了得,能飞檐走壁,折叶伤人。可他们洪洞县这一带并不富裕,入不了那些高人的眼,根本就没啥江湖之人到他们这转悠,他们想瞧瞧高人的风采都没机会!
张大伯干笑:“官爷,咱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人,整日和泥土庄稼打交道,哪……”
满意地把铜钱揣兜里,衙役打断他:“行了,瞧你们像个鹌鹑似的也问不出个屁,走吧!”
“多谢官爷!”张大伯忙道谢,鞭子一挥,赶牛车入城。
牛车在城门口附近的一棵颇有年头的榕树旁停下,下了车的村民拿好自个东西赶忙往西市跑去。
顾九渊回头遥遥看了眼城门,那两个衙役还在收费。
看他目露疑惑,关衍低声解释:“县太爷不作为,下头的衙役多有腐败。城门口每日都有衙役守着,进城之人每人得交三文钱,否则不允入内。”
顾九渊明了。观关衍面色,男人皱着眉,眸色稍冷,显然对衙役欺压百姓之举不满。
想想,三文钱不算多,即便百姓心有怨言也忍下了。可一人三文,十人三十,百人就是三百,今日是赶集日,附近村落的百姓纷纷进城,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人!
扯扯关衍衣袖,顾九渊指了指走远的村人,关衍缓和脸色,道:“他们去西市摆摊。”
县城分东西两市。西市住的是普通百姓,每逢集市日都会拖家带口上街逛逛。四面八方乡村赶来的村民们都聚在街边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