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早早地定了下来,燕真他娘与宫中那位是手帕交,可她正怀着胎时,却得知宫中那位已经殒命,孩子交到了皇后手中。
左丞常居深宫,早已被官场浸染得浑身污浊。二皇子无母,就代表着他没有外戚支持,要想夺位,既不正统,也难蓄力。
这婚事就当做一场戏言给抹去了。
燕真及笄时,由金林城中有名有望的夫人梳了头,据说这夫人本来是要去另一家女儿那儿的,还拒绝了左丞的邀请。谁知到了及笄这天,这夫人又莫名其妙出现了,说要给燕小姐梳头。
梳完头,燕真瞧见了二皇子送的贺礼。
是一座玉雕,雕的是一副美人图。玉中女子以背影见人,却能见其温润柔美。送这样的玉雕给及笄女子,属实有些轻浮。
左丞脸色不太好,又与燕真他娘争论,气冲冲地去了妾室那儿。
燕真瞧着那玉雕,问:“娘,爹不想女儿嫁给二皇子吗?”
燕真他娘反问:“真真想嫁给二皇子吗?”
燕真拧着眉细细琢磨,说:“嫁了人是不是就不自由了。”
“不会的。”燕真他娘扶稳她的发钗,说,“只要真真认为自己是自由的,无论嫁不嫁人,都是自由的。”
燕真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最多担了金林城五美人之一的诨名。
太子与二皇子都在争她,为的不是她,而是左丞的支持。
左丞一直惦记着国丈的位置,巴不得明日就将自己女儿嫁过去,做那太子妃,自己就在家什么都不干,等着文帝薨了就行。
可文帝的地位越来越稳,手里握着的权力也越来越多。
蒋玉、张烈、元晴乃至傅骁玉,自成一个派系,拥护文帝。
嫁女看似轻松容易,背后的权势勾结却瞒不过那上头的人。
文帝若是不喜,你一个堂堂镇国将军的嫡孙,不也得娶那商人贱籍的傅骁玉吗?若是自己这会儿冒头,惹了文帝不喜,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将燕真赐婚给别人吧?
左丞心里权衡着。
女儿只有一个,总要用在刀刃上。
天还没亮,大臣们就握着玉牌往正殿处走。相熟的臣子一边走路一边聊天,也不敢说太多朝上的事儿,怕一不留神就被参个结党营私。
张烈走在最后头,在朝中,除开傅骁玉,他便是年轻人中官职最高的了。
朝中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张烈是右丞张魁的孙子,当初的分家闹得并不大,现在还有人向右丞说张烈如何优秀。
张魁最开始还会觉着烦躁,久而久之就有些飘飘然了。张烈顶了天去,也是姓张,是他们张家的子孙。他混得越好,岂不是代表着他们张家越显赫?
想到这一茬,张魁便没那么抵触了,偶尔还能与臣子聊一聊那礼部尚书张烈。
“张大人,今日瞧着Jing神可比往常好,可是昨日出了什么好事儿?”
“昨日?”张烈想起孙煜儿赤/裸的情态,勾着唇一笑,说,“家里的狗儿诞下小狗了,多了些人气,瞧着欢喜得很。”
那位大臣笑嘻嘻地接话,心想这些年轻臣子倒是一顶一的心善,傅骁玉家中好养猫,张烈则好养狗。
走在前头,迎面可见一堆臣子站着等殿门开。
张烈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张魁,他并未迟疑一秒,上前与其他大人一并行礼,喊道:“右丞相早。”
张魁打量着张烈,他记忆中的张烈还是那个穿着文人长袍,瘦得极其病态的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张烈可是与往日不同。穿着官服,目光深沉且笃定。本就生得器宇轩昂,如今养了一阵之后,更是显得他多了一分俊朗。
张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人到自己跟前,说道:“好孩子,今年春闱辛苦了,可是选拔出来一堆好苗子,深得皇上喜欢。”
张烈皮笑rou不笑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行礼,躲开张魁的触碰,说道:“右丞相谬赞了。若能得皇上喜欢,也是学生们才高八斗,皇上心喜天下才子尽得,张某只是做了自己职责内的事情,当不得夸。”
张烈说得十分客气,与张魁瞧着一点也不像爷孙俩。
殿门一开,众臣子慢慢往里走。
张魁低声说道:“就快到中秋了,你nainai做了些月饼,等下了朝同我回张府吃顿便饭吧。”
张烈挑眉,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说:“右丞相如此好客,真叫张某欣喜。但家中已有挚爱等候团圆,怕是不能右丞相一聚。”
臣子们都走了,张魁这才发现张烈并不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避免结党营私的罪名,而是真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张魁看他,问:“张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只要还在这朝堂上一日,你便只是个小小尚书,永远屈居我之下,官场浸yIn这么久,还没学会何为见好就收?”
张烈没忍住,抬起衣袖遮住脸上的笑意,说道:“这句话我倒是要还给右丞相,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