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听信高默一面之词,而是正常人都能想到,行馆一个小小的主事,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苛待世子的。
杜迁回府,将杜芝已死的消息告诉妻儿,全府上下悲痛万分。
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宫里就有传召。
按理说,圣上体谅他丧子之痛,若非重要事情,应该不会现在召他入宫啊。
出什么事了?
入宫后,见高默也在,杜迁没来由心头一跳。
皇帝直接将折子扔给他:“你自己看看。”
杜迁看完之后,心中稍定。
他诚恳解释道:“回陛下,此事微臣丝毫不知情啊!行馆申报钱款一事,是由户部度支主事掌管,微臣实在不知竟有这等事,是臣失察,还请陛下降罪!”
他刚痛失爱子,显得面容憔悴,老态龙钟,倒是让皇帝生出几分同情和不忍。
皇帝正要免其罪责,高默忽然开口:“启禀陛下,而今城中百姓皆知功臣受辱,朝廷不能不给个交代。”
“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
高默道:“陛下,微臣以为,年底户部公务繁重,户部职官必须打足Jing神才能避免疏漏。而今杜尚书心情悲痛,神思不属,一旦有失,必会动摇国之根本!”
杜迁:“……”
老子干你大爷!
他连忙道:“回陛下,微臣公私分明,一定不会在公务上有所疏漏……”
“可是杜尚书,我听说去年您核算的税款有误啊。”
“不可能!”杜迁冷冷道,“你莫要信口雌黄!”
高默掷地有声:“那敢问杜尚书,您可敢让我等查证去年户部账目?”
不等杜迁开口,他又转向皇帝:“陛下,户部账目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错漏。行馆一事,杜尚书已有失察之过,若是不为杜尚书洗去污点,恐难以服众啊!”
只要去年的账目完美无缺,就足以证明杜迁的能力完全可以继续胜任,别人无可指摘。
但——
怎么可能真的完美无缺?
不存在的!
眼见皇帝松动,杜迁冷汗直冒,猛地跪地泣道:“陛下,臣有罪!臣乍然失去大郎,脑子混乱,浑浑噩噩,之前有些事失了体统,臣恳请陛下允臣告假歇息!”
皇帝叹了口气:“也罢。”
事情看似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行馆有钱置办用具了,楼喻日子好过起来,朝廷面上有光,百姓心里也舒坦了。
一切都很美好。
唯有杜迁不好。
告假在家,意味着会有人暂代他的职务,那势必会分摊他手中的权力。
可若是当时不这么做,一旦圣上下令查证去年的账目,他赌不起。
杜家一片愁云惨淡。
楼喻则心情愉悦地逛着街。
走到拐角处,忽然被人拦住。
那人身材高大,腰间佩刀,穿着皇子府的侍卫服。
“喻世子,我家公子有请。”
第七十一章
望着眼前的茶楼,楼喻不禁暗叹。
大家怎么都喜欢在茶楼办事儿呢?
侍卫引他入雅间,并挡住想要一起进去的冯二笔和李树等人。
“殿下?”李树皱眉询问楼喻。
楼喻面色平静:“不过是喝杯茶,不必担忧,你们就在门外候着。”
“是!”
雅室内的陈设清新脱俗,案上香炉袅袅。
一人坐在窗边,手执茶盏,听到动静便转过头来。
俊眉修目,气度卓然。
楼喻躬身行礼:“臣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伸手:“坐。”
看似随意洒脱,实则高傲轻慢。
楼喻便在他对面坐下。
茶香四溢,满室芬芳。
三皇子楼秩打量他半晌,忽挑眉笑道:“喻世子好心性。”
被人盯着打量,很少有人能做到泰然自若。
楼秩对楼喻的兴趣稍稍浓了些。
“臣惶恐,被三殿下这般瞧着,总得装装样子。”
“哈哈哈,”楼秩被他逗笑,“很久没有遇到喻世子这样有趣的人了。”
楼喻拱拱手:“不知三殿下有何吩咐?”
“你出使北境,不费一钱一粮便拿回澹州城,而今人人称颂,我自然也想见一见这般俊杰。”
楼秩虽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并无多少赞叹之意。
在他看来,楼喻不过是占了正使这个职位的便宜。
相信朝堂上下,没有多少人真的认为楼喻在其中出了力。
能借王庭内乱破局之人,必定是严辉。
但不管怎么说,楼喻才是正使,这次的功劳他占了大头,而且楼喻毕竟是皇室血脉,揽了功劳对皇室来说脸上也有光。
楼秩选择见他,正是看中了这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