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断臂后本就消沉,得知此事后备受打击,竟因此病了一场。
为了治父亲和兄长的病,母亲不得不变卖自己的首饰,甚至没日没夜地做绣活。
谢茂本来还不敢相信侯府的变故,沉浸在以往的富贵荣华中,作了几次妖后,被他娘哭着打醒。
醒来后,他宛若变了一个人。
“下一个。”负责登记的军爷喊道。
身后人推了谢茂一下。
“小伙子愣着干什么,到你了!”
谢茂面色通红,揪着衣摆,在军爷的注视下,忐忑地说不出话来。
“你家丢了什么东西?多少?长什么样?”军爷面无表情问。
谢茂不再是以前飞扬跋扈的谢家二郎了,他低着脑袋,小声问:“我家、我家在几个月前被天圣教抄了,那些东西能不能拿回来?”
“说清楚点。”
谢茂鼓起勇气:“有、有很多,我一时间说不完。”
军爷立马皱起眉。
谢茂连忙掏出一张清单,这还是他借了书铺的纸笔写的。
书铺掌柜认识他,倒也给他几分面子。
清单上罗列了一大串。
军爷接过一瞅,惊讶地挑起眉。
虽然他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还是能分得清好坏的。
这上面的珍玩字画、华瓷美器以及一些铺面,可都是寻常人见都见不到的。
他问:“你是哪家的?”
谢茂低声说:“我、我爹是谢信,以前是宁恩侯。”
“谢信是吧?”军爷点点头,在登记表上写下姓名,“行了,这件事我们会核实的,到时候再通知你。”
这些可都是贵重物品,他做不了主,得通报上官。
谢茂有些失落,低头迈步。
没走几步,就听军爷嘀咕着问身旁的同僚:“宁恩侯是谁啊?”
同僚大惊,但还是压低声音道:“宁恩侯你都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咱们庆州的郡主殿下以前的夫君是谁?”
“不知道。”
同僚:“你真是……我跟你讲,这宁恩侯以前跟咱们庆王可是亲家!”
军爷:!!!
他是真的不知道哇!
“那怎么就成以前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等忙完我再跟你讲,咱们先做事!”
谢茂立在原地,没来由生出几分酸涩、几分后悔、几分羞惭。
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他仓惶失措地回到家。
当然,他们住的已经不是曾经的宁恩侯府,而是一间破败的院子。
他推开门。
曾经的侯夫人,如今的佟氏,正在院中借着阳光缝补衣物。
她的皮肤已经生出了不少皱纹,她的双手已经磨出了不少茧子,她的鬓边已经添了许许多多的白霜。
谢茂哽咽着唤了一声:“娘。”
佟氏正忙着补衣裳,闻言头也没抬。
“回来啦,灶上还热着两张饼,你去吃了吧。”
谢茂走到她面前,猛地双膝下跪,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
“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佟氏心一颤,她望着埋首在自己膝盖的幼子,曾经秀丽的眉目已变沧桑,却依旧带着母亲的温和慈软。
“在外受委屈了?”
谢茂拼命地摇头,喉咙却仿佛被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为什么哭?”佟氏放下针线,粗糙的右手抚着他的发,“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不能再轻易掉眼泪了。”
谢茂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肆意地哭了一会儿,才擦擦眼泪,红着眼眶道:“娘,以前是我不懂事,要是我不欺负楼喻,要是我尊重长嫂,咱们家会不会变回以前那样?”
庆军入城的消息,佟氏自然也听说了。
她神色渐渐变淡,重新拿起针线,道:“哪来那么多如果?这世上没有如果。”
“可是娘……”
“别说了!”佟氏突然起身将他掀倒在地,“你以为咱们真能对她好?!”
“娘?”
佟氏红着眼睛吼道:“你爹!你爹效忠的那个人就是个虚伪小人!你真以为咱们侯府能善待她?你当真以为那个人不知道楼荃的处境?咱们不能善待她,你到底明不明白?”
谢茂呆呆坐在地上。
他看着歇斯底里的佟氏,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荒诞、如此可笑。
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
他们谢家就是正乾帝的忠狗,正乾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要是善待郡主,就是有亲近藩王之嫌;可他们不善待郡主了,到最后受到嘲讽和讥笑的还是他们。
何其可悲!
谢茂忽然就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