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场景在夜晚,是同样风大雨大的恶劣天气。祝微星发现自己仿佛成了一片薄叶,于半空飘荡浮沉。他感觉不到雨水,但能感觉到风,感觉到冰冷,凉气像透过他的皮肤,吹进了他的肚子里,吹得祝微星一路飞掠,进到了一所房子。
视线几秒模糊后,祝微星看清落地处,惊讶也熟悉,竟是失忆后睁眼所视的第一个场所——中心医院的病房大楼。
为确认方位,祝微星还勉力从窗口探出,成功发现楼下几株已高壮锦簇的凤尾兰,在澎湃的风雨中结实坚韧依然。
祝微星很高兴,哪怕是梦,见到这花他也觉体感亲切,它们越繁茂蓬勃,越给他鲜活激励。若是可以交换,祝微星想,他愿把身上那朵木槿纹身与这些做个交换。
忽然一阵哭声传来,拉回祝微星思绪。他不过兴起一点好奇,梦里的整个视野便像神奇的广角镜头般发散着往发声处辐射而去。
祝微星来到了一间病房外,这病房比大楼更让他熟悉,因为两个多月前他曾在最内侧的床上躺了快四十天。
606号病房。
不同的是,梦中属于他的床上此刻空空,没有病人。四号床倒还是那位老大爷,他看着Jing神很好。三号床却不太幸运,床前围了好几个人,哭声就是从他们口中传来。
给她匀过白粥的大婶嚎得最大声,祝微星认了一会儿才确定没错,梦里的大婶没了丰腴身形,消瘦许多,头发花白,眼睛红肿,憔悴不堪。别人给她递水她也不知道喝,只知盯着前方抹眼泪,任由水杯在床头柜砸出一道圆弧,落地四分五裂。
再看床上,戴着呼吸机人事不知的不是她丈夫老魏又是谁?现实里老魏是轻微脑出血入的院,祝微星记得自己出院前老魏已完成过一次手术。医生还说他恢复得不错,已能下床走动,梦里却又变成这样?
明知是假,但三床大婶曾对微星很照顾,重回故地还搞那么个场景来刺他的心,祝微星觉得有些残忍。
想退出去,或试图人为干预这悲情梦境时,一瞥眼差点没让祝微星惊掉下巴。
大婶身旁不起眼一角落里正站着一人。面皮青灰,头发凌乱,身材矮小佝偻,正表情半呆滞半难过地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他的脸……不是老魏是谁?
祝微星骇然。
床上一个,床脚一个,两个老魏?
然再定睛望去,那角落又没了人,方才一瞬,仿佛只是他梦里错觉。
梦里也会有错觉?
这时,隔壁床的大爷似觉屋内气氛过于压抑,走到窗边开了道小缝透气。瞬间,带着chao意的凉风丝丝灌入。一星一点,却像在纸上用力吹了口气,把祝微星直接吹翻了个面,从屋内掀出,直入半空。
飘着离那病房好一段远,祝微星仍心有余悸。
什么东西?做梦到了僵尸医院?!
恍惚着浮浮荡荡,毫无重量的祝微星又从树叶化为风筝,被风带着从住院大楼外一路往上。
他望着从下到上的楼内一间间,一排排,一层层的人……怨苦的,贫弱的,悲恐的,你在医院,好像能找到所有的生活背面,那是一条条灰色的线,连接出一幅幅黑白的人生速写。
正喟叹着,视线来到医院顶层,楼内像素却好像一转,从单色显像刹那飞跃到4K高清。
浅色木质地板,半透磨砂玻璃门,双进房间,带客厅带家电,完全不同的居住档次,与楼下简直天壤之别。
中心医院的……VIP病房?
祝微星读着悬于走廊上一晃而过的指示牌。
他诧异,院里有这地方存在?自己住了那么久,怎么从没听人提过?是真实投射,还是梦里荒诞编纂?
可惜不等他追究这混沌疑问,祝微星已越飞越远,中心医院在他眼中渐渐成了一个小小光点……
……
再睁眼,天已大亮,风停雨歇,夏和景明,又一个平凡的清晨。
祝微星揉着酸痛的肩颈,一边看窗外被雨水泼了一夜的弄堂小道发呆,一边模糊的回忆着这个荒诞的梦。
他记得八成。
要祝微星选,也不知是梦见付威孟济还魂好还是僵尸医院青脸人好,荒唐无语。
Jing神上嗤之以鼻,身体倒特别入戏。祝微星这一觉睡得自己两百多块骨头都在摇摇欲坠,床垫这一项也该和新乐器一道加入未来购物清单里,富贵病。
抬起头发现个裸半身,一脑袋乱毛,睡眼惺忪满身不耐的暴躁男子站在窗边正进行每日例行晨间发呆,纾解起床气。
察觉到被注视,他立时两把眼刀飞来。
换成以往,祝微星定当视而不见,但经由陈年老债加昨夜新债,祝微星无法再彻底对人不睬不理。
“早上好。”祝微星说,态度虽竭力诚恳,但多少沾点营业。
小土匪听出来了,手一探,朝窗台上一东西摁了下去。
那竟然是一只塑料狐狸闹钟,会摆尾会鞠躬,眼歪嘴斜一脸谄媚。流动市场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