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吓了跳,循声看去,发现转角放着一架留声机,唱针下落,黑胶旋转,音乐便由此而来。
奏着一曲经典,贝多芬《月光》的第二乐章。
再看留声机旁木架上,一排排一列列的黑胶音碟。贝多芬、肖邦、李斯特、莫扎特、帕格尼尼、巴赫的大无、小无全套……品类繁多,数不胜数,典藏头版,品相绝好,价值不可估量。
月光……
祝微星呢喃着,又去看那架贝希斯坦。
清澈美丽的音符,仿佛就由它奏出。
他碰不到琴,只能将手指悬在键上,像受什么指引,明明他不该会琴,可手指竟忍不住轻轻起伏,上下弹动起来。弹着弹着,祝微星有些分不清是他跟着音乐,还是音乐在跟着自己。
心里忽然升起无限悲伤,这曲听来和风温柔,实则充满苦涩沉郁。
《月光奏鸣曲》里从来没有月光,是后人强赋于它的意义。那是贝多芬失意之作,曲里只有空旷孤独的天空,寂寥冰冷的大地,它们留在被冻结的景致与时间里,回溯虚幻的美丽。
恍惚间,似听见温柔笑声,在轻唤着谁的名字。
祝微星猛然抬头,转身来到走廊里。
至上向下看去,隐约间,他像看见大厅水晶灯全部亮起,有人倚在沙发上看报,有人轻踏着地板走动,有人拉开餐椅,有人端着盈盈热气的餐食从厨房而过。
孩童声在喊:“哇,有桂花甜酒酿。”
苍老声叮咛:“小心着点跑,摔跤。”
低沉男声告知:“晚上有个会,吃完要回公司。”
温柔女声嘱咐:“让司机小心点开车。”
忽然,这些身影都像看见了楼上的他,纷纷宠溺埋怨一句。
“吃饭了,站那儿愣着干什么?”
“练琴又练呆了,晚上要咳嗽。”
“今天是冬至,有汤圆。”
“小叔叔,快下来,吃了汤圆团团圆圆。”
话落瞬时,那些虚影又像一盘残灰,拂风散去…衬着背景仍在旋转的月光曲,留下一室荒凉团圆,萧瑟喜悦,和呆滞怔然的祝微星。
他就这样站在这座无人又华丽的别墅里,一夜未动。
直到天际明晰,阳光东起,自雕花窗栏跨入,影子弯曲在地,像扭出一个休止符。
奏乐在此结束,这一年最长的冬夜……也在此结束。
祝家的双层床上,祝微星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
家里来了台全新洗衣机,功能过多,祝nainai使用起来有些障碍。老人一早站在机器前烦恼,忽然从后头伸来一只雪白的手,在控制面板上轻摁几下,替她调整了功效。
祝nainai回头,看见站在背后的祝微星,目光顿了几秒。
“nainai,好了。”祝微星提醒。
祝nainai点头,开始洗衣服。
吃了早餐,祝微星下楼,一路上接到不少目光。
路过拐角的违章小棚,一群摘菜的阿姨正家长里短,见了他纷纷一顿,待祝微星回视,又都尴尬微笑。
“微星啊……”开口的是陈嫂,“昨天晚上你烧到腿了呀?”
祝微星摇头:“没有,差一点。”
“那要小心哟,”陈嫂紧张,“冬至前后祸事多,不是我们迷信,最近弄里好几个人又是撞头又是砸脚,你们楼那个梁nainai,手也扭得不能动了,你要提醒你nainai也注意,冬雨路滑,老人家上下楼最好搀着。”
祝微星说:“谢谢。”
“知道你现在懂事,”陈嫂看着他,表情有丝复杂,“连和小土匪那伙都处好了,看昨天把小姜紧张的。”
对和姜翼等人的关系,祝微星只礼貌微笑,转身离去。
昨夜下了初冬第一场雨,地面chaoshi反光,待祝微星走远,衬着他秀削背影,大家才注意到街角一株久违无人照料的山茶,竟在昨夜开出了白色的花,纯雅明丽,新生无瑕。
到了渔舟街,沈叔见他也多看了两眼。
祝微星问:“怎么了?”
沈叔说:“叔觉得你今天……嗯,瞧着特别Jing神。”
祝微星说:“睡得好吧。”
沈叔点头:“能睡得香也是求之不得,最好还做个美梦,哈哈。”
祝微星抬眼。
美梦吗?
不知道算不算。
……
中午时收到通知,说下午的小课给改到了晚上。
祝微星以为是陈周故意,毕竟金明月提过他有随意调动不喜学生课表的前科。
结果到了傍晚去到学校,却听陆小爱打来电话,说今天的课取消了。
祝微星意外。
陆小爱小声,告密一样:“陈周好像被人举报,说他学术安排不严谨不规范,我们大概要换小课老师。”
陆小爱:“还有金明月,学校发公告表示她专业态度和品德态度都极为不端,会进行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