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银绒并不说话,还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城阳牧秋皱了皱眉:“怎么?”这狐狸Jing在耍什么花招?
银绒就差把“明知故问”四个字摔在他脸上了,就听城阳牧秋冷冷道:“本尊没工夫与你虚耗。”
看他那样子,竟像是要动手。
至此,银绒那满腔的委屈终于被激活:“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装失忆,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吗?骗了我那么久,伤养好了,人也回了太微境,我不是已经没用了吗,怎么,你到现在还没玩够?”
装失忆?城阳牧秋稍一思索,就猜到这小狐狸Jing误会了什么,却没打算解释,面上波澜不惊,示意他继续。
有些情绪,一旦开了头,便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完全拦不住,说就说!
银绒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如何在雪窟谷救了他,如何辛苦赚钱买丹药替他治病疗伤,如何在危急时刻,冒着生命危险、背着他潜入地宫,并将妖丹也度给他的种种……毫不客气地一一道来。
银绒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专门挑自己的付出,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他才不愿意像话本子里写的那些、闹出误会的主角一样,做遮遮掩掩的烂好人,默默牺牲,最后遍体鳞伤了,才被爱人所知,换得对方的一点怜惜……也太不值钱了,他才不要这样!
既然他想听,那他就说,最好说得对方内疚不已,说得对方自惭形秽,也算解一解他的心头之恨。
然而,城阳牧秋却像个铁石心肠的傀儡一般,听了这番控诉之后,依旧不为所动,还很抓错重点地问:“你把半颗妖丹给了我?是怎么给的?”
看到他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银绒关于“城阳老祖”最后一点偶像滤镜也破灭了,甚至降了畏惧,也淡了委屈的激愤,干巴巴地说:“我们媚妖一辈子有一次机会,能在与人行敦lun之礼的时候,借势将半颗妖丹度化到对方身体里去,可以在危急时刻救人一命,但我们自身的修为会大打折扣,变得虚弱不堪,除非……等对方身体康复之后,再行一次房,将那半枚以同样的方法度化回来。”
城阳牧秋若有所思,媚妖,度丹,这样,自己体内多的那一道陌生灵流便解释得通。
只是……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面的狐耳少年,心情却有些复杂,这么说,他的确和一只媚妖双修过。
无情道修的是心,而非身,失忆之时做过的荒唐事,大抵不会影响大道的吧……城阳牧秋默默盘算的时候,银绒又自顾自地开了口:“当时,咱们在那处地宫里,很Yin冷,空气里都是股挥之不去的腐尸味道,地上很凉,但你的身体很热。”
他怀疑自己活不过今晚,干脆破罐子破摔,打定主意恶心城阳牧秋,故意恶劣地说,“你活儿很差,每次都把我弄得很疼,那次竟然也不例外,分明你已经重伤到不能动了——”
“住口!”城阳牧秋忍无可忍,霍然起身逼近银绒的时候,耳朵已有些泛红——气的。
他久居上位,数百年没见过敢这样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人——更遑论妖,依着他的行事作风,早该把对方一掌拍死了干净。
然而银绒反应更快,放够了厥词,痛快了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认怂,“唰”一下子变回小狐狸,缩到角落,整只狐趴得扁扁的,蓬松的大尾巴卷到身前来,头顶一对狐耳紧紧向后贴,显得小脑袋更圆了。
就很怂。
“……”城阳牧秋一腔怒火没发泄成功,不上不下地哽在了喉咙间。
他一辈子杀过的妖,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捏死银绒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然而,扬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感觉很奇怪,好像神魂深处有一道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在提醒和阻止自己,不能这样对待他,他与别的妖都不同;心底里也有股渺远而酸软的情绪冒出来——不久前也有一次这样情绪的波动,彼时他听说银绒调戏了那个叫清堂的小弟子,便不由分说将清堂打发到戒律堂领罚——可仔细探究,却如水中捞月,什么也没抓住,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城阳牧秋烦躁地捏了捏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本尊不杀你,是因为欠了你的因果。”
银绒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里料到还能峰回路转,不由得惊喜地竖起毛绒绒的狐耳,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城阳牧秋,“嘤嘤嘤嘤嘤嘤嘤!?”
——那你会把妖丹还给我吗!?
他的半颗妖丹并没承载太多Jing深的修为,不用双修太多次,就能度回来。
“欠你的因果本尊自会还,”城阳牧秋凉凉道,“但是会以我的方式,双修之事,断不可行,你不要做白日梦。”
说罢,城阳老祖便凭空从银绒眼前消失,房门自动上锁,留下银绒一只狐,心情复杂地呆立原地。
他这算不算死里逃生?这一日的信息量太大,银绒独自一狐缩在角落里,软乎乎的肚皮底下是一整块华丽的琉璃砖,他便望着自己的倒影发呆,半晌,用爪爪抱住尾巴咬了一口,然后就被疼得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