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只是冷笑着,并未说话。
而江闻岸站着如芒刺背,愧疚地低着头。
都是因为他,害得沈延被这般羞辱。
许是沈延一直缄默不语,太子也觉得没有意思,很快带着人离开。
江闻岸出去前频频回头,担忧地看向坐在床上低着头的人。
沈延厚重的刘海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Yin影。
最后一次回头,他突然抬起头来,江闻岸被他眼中的晦暗不明烫了一下,落荒而逃。
当夜江闻岸没有再去看他,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睁眼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他便拉着朱如起来,带着炭火和被褥前往冷宫。
*
冷宫的大门敞开着,一进去便见一个太监睡眼惺忪伸着懒腰,从后方走出来一个宫女,也是刚睡醒的模样。
那太监一见江闻岸进来,伸懒腰伸到一半的手垂了下来,“哟,江先生又来啦?”
江闻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摆脸色:“是啊,五殿下醒了吗?”
“不知道呢,江先生自个儿进去看看吧。”他说着眼神示意后方的宫女。
那宫女手上提着一个桶,桶里装着采草剪子。
江闻岸四处看了看,冷宫内的花草杂乱不堪,显然没有专人修剪。
他多问了一句:“公公一大早往哪儿去?”
提到这话,那太监和宫女脸色都不太美妙。
当下叹道:“还不是因着就要过年了,宫里各处都忙了起来,左右……”
那太监说着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不过是到各宫去帮忙修剪花草,哎,这就不与江先生闲聊了。”
江闻岸微微侧了下身子,目送着两人离去。
先前几日过来都没人出来迎接,看起来他们对沈延也没有多上心,宫里各处也默认五皇子宫里不需要人手,于是肆无忌惮地抽调他们出去帮忙。
江闻岸心下叹了口气,深呼吸几下才去叫门。
“五殿下……”
他手里抱着被褥,敲门不方便,便用脚踢了两下,又将耳朵凑近门板上听里头的动静。
鸦雀无声。
江闻岸又喊了一声:“五殿下,您醒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料想或许是因着昨日的事,沈延并不想理他。
道歉是要的,请罪也是要的,可总得先让他见到人。
“五殿下,我进来啦。”
他说着用头顶开门。
一进屋发觉屋内一如往日般昏暗,冷宫朝向不好,三面的苍天大树又将宫殿包围在中间,显得昏暗又逼仄,只有朝向大门的一扇小窗透着幽微的光亮。
江闻岸招呼着朱如放下银骨炭便无声打发他出去,自己则抱着一团厚厚的棉被,轻手轻脚往里挪。
“那个……”江闻岸躲在被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面对着墙壁躺着的沈延,小心翼翼道:“殿下,我来了。”
沈延不说话,他便悄悄靠近了几分,将被褥堆到他床上,柔软的鹅绒被十分暖和,半搭在沈延腿上。
床上的人却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脚,离那床被子远远的。
沈延终于说话:“出去。”
江闻岸瑟瑟发抖,除了穿过来的第一天以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家伙这么冰冷地与他说话。
当下有些不习惯。
他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夜真的不是故意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下你我都无力与太子抗衡,唯有先忍着,待日后有能力再……”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他,沈延突然转过身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丰富的神情:“你想对付太子?”
“啊?”
他脸上神情难以捉摸,只看着江闻岸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把你方才说的话告诉太子,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
江闻岸本来还有些忌惮,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就有底了,他笃定沈延不会这么做。
而且他还有些莫名的高兴,这好像是沈延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有进步啊!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高深莫测道:“殿下,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江闻岸等着他问为什么,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一大一小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直到江闻岸瞪不下去了,拉扯着鹅绒被盖到沈延身上。
沈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死死按压着被褥不让他动弹的人。
他现在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又十分瘦弱,力气自然是不敌江闻岸的。
江闻岸耍起赖,十分得意地笑:“看,这被子都盖在你身上了,就是你的,你得对他负责。”
沈延瞪着眼睛听他的歪理。
江闻岸眉眼带笑,半个身子压着不让他动弹,解放了一只手指了指外边,又放回被褥之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