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在跪脂归,却是在跪夏薰。
脂归斥道:“我可不替你们说好话!公子不原谅你们,你们就跪着吧!”
夏薰明白了。
他们是怕他会向祁宴告状,担心挨罚,齐刷刷跪了一片,向他求情。
陈景音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倒是没忘了用扇子遮住脸。
夏薰说:“不是什么大事,别跪着了,我不喜欢人多,都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如鸟兽散,徒留陈景音和自家丫鬟在场。
陈景音脸颊通红,这才想起来行礼。
“妾身、妾身不知,不知正房里还有人!他们都说祁大人上朝去了,怎么、怎么会——?”
脂归打圆场:“这位夏公子是大人的远亲,来京城居住些时日。”
陈景音再次行礼:
“夏公子好,方才……让公子见笑了……”
夏薰面无表情,连场面话都不说。
陈景音很是忐忑,手指搅在一起。
脂归柔声询问:“陈小姐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陈景音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妾身听说祁大人受伤了,亲手做了点心,想送给祁大人。”
她一脸含情带怯:
“昨日我爹下朝回来,说见到祁大人手上缠着纱布,怕是受了伤。妾身不通医术,心里着急,又帮不上忙,连夜做了补血的点心,略尽心意……”
她越说越害羞,声音渐渐低下去。
脂归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装了点心的木盒。
“奴婢替大人谢过小姐。”
陈景音倔强地说:
“可我想放在他房中!等他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我来过!”
她神情激动,头上华贵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这……”脂归不敢下决定,为难地看着夏薰,“公子,您说呢?”
陈景音也把脸转向他。
夏薰漠然道:“看我作甚?与我何干?”
脂归松了口气。
“既然公子不介意,奴婢这就把食盒放进去。”
陈景音笑逐颜开,她看了看夏薰,想了想,壮起胆子对他说:
“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替我尝尝味道吧,您是祁大人的亲戚,与他口味接近,如果您觉得好吃,说不定大人也会喜欢。”
她红着脸,轻咬下唇:
“要是您觉得不好吃,妾身立刻回去重做。“
她充满渴望和期待,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夏薰无法拒绝,冷冷道:“随便你。”
陈景音喜形于色,一把抓过脂归手中的木盒,兴高采烈走上前,打开盒盖,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夏薰。
夏薰勉强接下。
每一块糕点上,都印着一枚桃花瓣,饼皮酥得掉渣,送到嘴里,轻轻一抿,就细细密密化开了。
陈景音殷切又期盼:
“如何?祁大人会喜欢吃吗?”
夏薰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如此妾身就能安心回府!等祁大人回来,一定要告诉他我来过!”
脂归把她送到府门口,站上马车,她还在叮嘱,千万要告诉祁宴,糕点是她亲手做的。
她一走,像是带走了一大群人,府里恢复宁静,庭院间、高树上,沉寂已久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响起。
脂归收好装点心的食盒。
夏薰背靠椅背,继续望着湖面发呆,尽职尽责当一个被软禁的囚徒。
午饭后,他神思困倦,躺上床榻,不久就昏昏睡去。
有人进来替他放下榻前的纱帐,他感觉到动静,睁眼一看,来人不是脂归,是另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婢女。
见他醒来,婢女向他行礼。
“公子,大人吩咐了,以后就由奴婢伺候您。”
夏薰没放在心上,随口问:“脂归呢?”
她一怔,吞吞吐吐地说:
“祁大人刚回来不久,脂归她……她有别的事情要做。”
夏薰看了她两眼,见到她眼眶发红,眼底似有泪光闪烁。
“哭什么?”
她手一抖,纱帐滑落下来。
“没、没有!奴婢眼睛进沙子了!”
夏薰问:“脂归出事了?”
她紧抿着嘴不说话,轻轻摇头。
夏薰漠然道:
“你若不想告诉我,就不该在我面前做出如此做派。”
她扑通跪下,抖着嗓子对他说:
“公子恕罪!实不相瞒,是、是大人回来了……他听说、听说陈家小姐来过,还见到了您,责怪脂归不遵守命令,要把她赶走。奴婢与脂归是同乡,替她难过,所以才忍不住……奴婢不是故意的!”
夏薰脑海里浮出一个人影。
——是他从前的婢女,韶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