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在身后喊他,祁回忙着搀扶,下人跪在地上,手忙脚乱收拾碎片。
屋里动静太大,一片兵荒马乱,惹得府里养的狗狂吠不止。
夏薰不管不顾,夺门而出。
狗叫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只棕色的拂菻犬出现在长廊拐角,冲着夏薰大叫。
夏薰一点不害怕,继续往前跑。
经过拐角时,拂菻犬突然停下吠叫,鼻子一抽一抽,不知闻到什么气味。
不一会儿,它眼睛一眨,忽然摇起尾巴,还越摇越欢。
它摇头摆尾跟到夏薰身后,着急地站起来,用两条前腿扑他的膝窝。
夏薰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看它。
它毛色干枯,胡子发白,门牙掉了几颗,一叫就露出黑色的豁口,四条腿的关节全都肿大变形,一看就是条很老的狗。
夏薰看清它长相的瞬间,倏地呆立当场,心脏都不跳了。
他不敢移动分毫,连气都不敢喘,颤抖着对老狗说:
“……玉珠……是你吗……?”
认识祁宴那年,夏薰家里养了条拂菻犬,本是他二哥花重金买下,用来向狐朋狗友炫耀的。
弗菻犬来到他家,只有几个月大,正是需要悉心照顾的时候。
小狗非常黏人,而且很认主,只黏夏形一个。
夏形拿它出去炫耀一圈后,很快就不喜欢它,把它丢到一边,理都不理。
他院里的下人趋炎附势惯了,见主人不喜欢,谁都不照料小狗,连饭食都不喂给它。
小狗饿了几天,找不到吃的,跑到夏薰院里来。
起初夏薰不敢收留它,夏形性情跋扈,若是轻易染指他的东西,恐怕要对夏薰大发雷霆。
去爹娘那里告他一状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要挥拳头来和他打架。
夏薰当然不怕和他打一场。
虽然他从没赢过,可他也从来没认过输,即便被夏形打得鼻青脸肿,他也绝不讨饶。
夏形发现他是这样的性格,渐渐觉得欺负他没趣,便不招惹夏薰,转而拿夏薰院里的下人撒气。
下人们不能反抗,只能乖乖受着。
夏薰气得要死,却无能为力,找爹娘说理也没用。
夏薰的娘不是他亲娘,他亲娘是个来路不明的歌伎,生下他没多久就死了。
他爹夏弘熙和她不过一夜露水姻缘,对她没有半点真情,他嫌弃她出身低贱,连带着也不喜欢夏薰。
不管兄弟俩发生任何争执,夏弘熙都站在夏形那边。
为了下人的安全,夏薰只好学着忍气吞声,尽量不跟夏形正面起冲突。
一听说小狗是夏形买来的,他二话不说,就让韶波送回去。
韶波舍不得。
她把骨瘦如柴的小狗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它身上的灰。
她穿的可是夏薰新送给她的罗裙,小狗泥泞的爪子踩在她身上,留下了好多爪印,她也不在乎。
她拨开小狗胸口的毛,给夏薰看它突出的肋骨。
“小少爷,您看!它都瘦成这样了,我们再不管它,它就要饿死了!”
夏薰看着也很心疼。
“不是我不想养它,可它是我二哥的狗!他怎么可能舍得给我?再说,要是我跟他要,他发脾气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又要遭殃了!”
韶波心一横。
“奴婢去求他!大不了让他用鞭子抽一回,又不是没被抽过!”
小狗躺在她怀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还要用舌头舔她的手、冲她摇尾巴。
夏薰拗不过她。
“算了算了,我去找大哥!”
大哥夏闻是夏弘熙第一任正妻所出,与二哥不同,他性格更温和公正。
虽然他也看不起夏薰,可他明理,从不和夏薰计较,也不做仗势欺人的恶行。
如果能征得他的同意,留下小狗,他二哥也没话说。
夏薰理了理衣服,走到大哥院里去。
他知道府里的人都不待见他,很少出自己院子。
主动到大哥那里去,可是头一回。
夏闻不咸不淡地接待他,脸色不好也不坏。
夏薰向他说清来由,他很快答应。
夏薰又问,二哥会不会有意见?
夏闻说,夏形早就不想要它,假如夏薰不来要,他准备叫下人赶它出去,让它自生自灭。
夏薰再三道谢,急急赶回院中,把好消息告诉韶波。
韶波乐得跳起来,赶紧给小狗找来一大堆吃食,它吃得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肚皮溜圆。
小狗通体雪白,夏薰给它起名,叫做玉珠。
夏府抄家当天,二哥夏形早就死了。
他嫡母被皇帝赐了白绫,尸体就悬在正房横梁上,他爹被祁宴砍了头,脑袋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当晚,他和夏闻下了诏狱。
自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