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家世吧?」男人緩了一陣,口氣仍然虛弱。
我點頭,拉著椅子距離他三尺的地方坐下,忽視他眉眼中的疼痛。
沉默之中,我不知道他此刻亮出家底是什麼意思。
「我們曾經見過,五年前。」男人盯著我,眼底閃過一絲期待,爾後又熄滅。
他又嘆了口氣。
「高中時期,我叛逆過一段時間。」他接著說。
他是家裡的么兒,父母親老來得子,家中最受寵的那種存在。
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的人生,所求所要揮手即來,加上從小金錢堆疊的涵養學識讓他在哪個場合都如魚得水。
家裡的責任有哥哥們擔著,父母任其自由發展。
曾經,學業、社交與未來,他以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直到有一天,父母突然告知他有個企業聯姻的未婚妻,這一切才開始發生變化。
他心底是抗拒的,卻也不是接受不了,他們這樣的人擁有了一般人沒有的奢華燦爛,就有相對應的責任束縛。
第一次在宴會上與未婚妻見面,對方是個驕縱任性的女孩,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當場擺臉色給他難堪。
後來家族壓力的逼迫下,他們共進一次晚餐,而他被放鴿子。
又一次偶然遇見未婚妻是在醫院門口,她與保鑣拉扯,眼淚鼻涕流著哭喊,她的母親在一旁冷眼旁觀。
對於這個未婚妻,他並沒有太多好感,還沒進門也不算一家人,他自覺沒有資格多管閒事,這一幕只是平常的窗外風景,他坐在車上沿著原路駛離。
之後聽聞那個未婚妻有一個身分不相襯的男友,他打探之後才知道當天她母親拉著她去墮胎。
某天未婚妻在校外等他,神色憔悴,他們相偕到有包廂的餐廳,未婚妻哭著求他退婚,那個原本眼睛長在頭頂肆意妄為的女孩此刻楚楚可憐不堪一擊。
他原先對這婚姻就不保留期待,無可無不可的基於同情心應允下來。
十七歲的年紀多少保留一點天真,他回家與父母商量,思索著怎麼保留
女孩的尊嚴又可以退掉婚約,他相信父母再怎麼以家族利益為重終究還是在乎孩子的幸福。
溝通的結果顯然不是這樣,十七年如魚得水的資優生第一次被父母罵任性,被要求負起家族責任以家族為優先考量。
他說明對方已經有相愛的男友,結果父親面色無波篤定的說這件事沒得商量。
他試探的詢問假如女生已經懷孕,他們仍會逼著他娶女孩嗎?
母親皺眉父親冷笑只說女方家長會把事情處理好。
他的三觀開始重建,他開始陽奉陰違,私底下幫助女孩籌備私奔計劃,另一方面開始結交各種朋友,也跟著兄弟混過幫派。
漸漸的,他受不了家裡虛偽的和平,獨自在外租屋生活。
待在外頭的時間為期一年,帳戶裡的金額逐漸減少,向來不虞匱乏的生活第一次感受現實的逼迫,哥哥們也曾來看過他,沒有規勸沒有責備。
大哥告訴他,想要獨立就要有相對應的資本,如果不想娶那女的就要讓自己變的更強,強到家族寧可捨棄女方勢力也要保下他,任性妄為是無法得到任何東西的。
二哥來看他,取笑他堅持不了太久,塞張卡給他的同時提醒他現在所花的錢一分一毫都是戚家的。
生活逐漸拮据,心浮氣躁,他回家的路上剛巧碰到仇家來尋仇,血氣方剛的男孩們扭打成一團,以多欺少的情況之下他很快就落入下風,本來以為人生的跑馬燈要開始運轉,沒想到警察取締的聲音先響起。
「是你打電話給警察,讓我脫離險境。」戚晏直勾勾看著呆愣的我。
「當時我並不相信會有人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好,我正要將手裡的錶摘下來給你卻被你訓斥一頓。」他回憶著,勾起唇角笑了。
我這時才想起來有這回事。
星期五,我剛被客戶吃完豆腐,回家前到超市採買必需品一邊排解心裡鬱悶,晚上十點在回家的路上聽到巷子陰影處傳來打鬥的聲音,本來不想理會,可是聽到回音裡尖酸刻薄挑釁的話語,不禁讓我回想起白天客戶jian險的嘴臉,我立刻報警,並隨著警察到派出所做筆錄。
離開警局時,狼狽的少年們被扣押在門口兩排座椅上動彈不得,現場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無損的。
而我一眼就認出那個被欺負的男孩,那表情孤傲不屑一顧,卻看起來孤獨又倔強,像是被拋棄的狼。
雖然他滿身是傷,破損的衣服滿是坑巴泥沙,卻掩飾不了高級的質感,名牌的logo,我回想起剛才巷子裡聽到的嘲諷言語,用腳底板猜出是一個叛逆逃家的少爺。
出於我少的可憐的同情,我將手裡的糧食往他懷裡塞,男孩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另一隻沒被銬住的手往外推。
「別倔強了,你現在有什麼本錢拒絕。」當時我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