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上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曾经任职过的一间银行里,一位久违
了的后辈。
「羿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关于 Joyce 的。」
Joyce,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儿,这朋友比我年长十几岁,而我又比 Joyce
年长十几岁。
我自小看着她长大,所以不叫她 Joyce ,叫她子盈。
自中学开始,子盈去了英国读书,所以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她。
两年前,一次去朋友家里晚饭,她正好放长假回来。原本印象中的那一个小
女孩,已经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女生了。
几个月前,再次到朋友家里吃饭,才知道子盈已经毕业回来,还刚刚进了一
家银行里当MT(ma trainee)。
再详问之下,她原来是进了我曾经任职的银行。而她现时的直系上司,正好
就是由我从新人开始一手培养的后辈。
得知此事之后,朋友的妻子就要我帮忙提携一下。当时,我唯唯诺诺的答应
了,事后当然是没有当作一回事。
毕竟,我早已经离开了嘛。而且,离开之后,我已经跟那边的旧同事少有联
络了。
不过,有时事情就是这麽凑巧。
那次在朋友家里晚饭之后不久,我被邀请到一个有关在香港买卖上海A股股
票的讲座。就在那一个讲座里,我遇上了那一位后辈。
久别重逢,他倒是客气,不单请我晚饭,还去了一家有陪酒的夜场喝酒消遣。
他开口闭口的都是感激,一句两句都是没有当天的我,就没有今天的他云云。倒
是逗得我相当高兴。不过他既然主动带我到这一种地方,我也不得不注意到那万
一出现的「潜规则」,所以我在席间告诉了他, Joyce 是我的晚辈,着他要好
好的关照她。
他爽快地答应了,还说她做事认真﹑勤学﹑又有上进心,是一个不错的部下。
然而,想不到,事隔几个月,就出了事情。
「羿哥,事情是这样的……」
几近寂静的背景,应该是他工作间里吧?而他那凝重而低沉的声音,使我不
得不认真起来。
《犯天条》。
在银行业里,有不少所谓的《天条》,是绝对不能犯的。犯了的话,轻则会
被即时开除,终身不得重返银行业;重则报案,作刑事处理。其中要数最普遍的,
是俗称「穿柜桶」,即是「监守自盗」。而子盈今次犯的,是「伪造文件」。
新生行员,为了跑业绩,不是不能够理解。而客户看起来也不是甚麽存心行
骗的坏人,就只是文件保存上处理得不够慬慎,左漏右缺而已。
然而,犯错就是犯错。文件是伪造就是伪造的。
老实说,跑业务的人,有多少不是曾经「踩界」?只有高明与不高明之分而
已。尤其是我们做信贷管理的,客户本来就是来向我们要钱。因此看文件的时候,
不得不加倍的审慎。
讽刺地,当年教他如何看穿文件真伪的人,就是我。如今,子盈却竟然是犯
上了这一条《天条》。
贷款文件由子盈交到他手上之后,可疑之处,马上就被他发现了。
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他就已经上报了。及时发现,并未造成损失,应该只是
开除了事。但银行业里本来就没有秘密,尤其是「犯天条」,她应该是无法再在
银行业里立足了吧?
我着他等一下,放下了工作,马上往他的银行跑去。
办公室里的陈设没有甚麽改变,只是认识的人大都不在了。子盈看到我突然
上来,只是呆着的不懂反应。这时候她并不知道伪造文件的事情已经穿了。
我先进房里与后辈见面,他向我展示那几套文件。结单日期不付﹑剪贴痕迹﹑
帐单式样……遗憾地,手工非常粗糙。就算批核时看漏了,也绝对瞒不过核数的。
「羿哥,该怎样做?」后辈问我。
我凝聚着他的面色。
「你想怎样办?」我回应。
我这一个反问,其实大家心里暗里都明白。这是我询问他会给予我多少的人
情和面子的意思。否则,我直接回应他「照程序做」就好了。
「这样勤快的女孩,很可惜。」他说。
我再次将视线放到文件上,目的只是为了避免视线接触而徒增双方的压力而
已。
「可以交给羿哥你处理吗?」他说。
这是他打算给予我最大人情的意思了。
「嗯。」我重重的点头。
我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