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他天生酒量好,又是懒得劝酒的个性,有敬的来者不拒,一席下来,白酒少说喝了一斤半,到后期都喝高了,嫌不尽兴又连开好几瓶红酒,光柯屿一人就干了一瓶。盛果儿不是第一次陪他应酬,但还是胆战心惊,她老板面不改色,站着的身影连摇晃都不曾摇晃,衬得满桌子东歪西倒的加倍滑稽。
宴席散,盛果儿开车,心里默默计时,十分钟后车被叫停,双闪刚按下的同时车门就被一把推开,跌下一连串凌乱的脚步。
柯屿扶着贴了反光条的路障,吐了个昏天暗地。
盛果儿拧开水瓶候在一侧。
到他这个地位了,这种聚餐就算滴酒不沾也没人敢有微词,但柯屿每拍一部戏就必亲自谢从上到下的每一个职工,上到大大小小的制片人副导演执行导演选角导演,下到灯光师道具师摄影助理,他没架子谢过去,下面人自然也得有眼力见儿的回敬,到最后便成了每聚餐必被灌。
盛果儿微妙地叹一声气,娱乐圈这种丛林法则的生态,喝酒敬酒这种东西躲得过下面躲不过上面,相比于心疼,还是庆幸他酒量好更实在点。
水瓶接过去,没两秒就空得彻底。空瓶子在手里捏得噼啪作响,柯屿低头稍缓,哑着嗓子让盛果儿再拿一瓶来。
盛果儿依言打开后备箱,多嘴地说:“——可是哥,你今天好像醉得有点厉害。”
而且醉得更快。往常上车还能睡一会儿才起反应,今天十分钟都没撑过去。
水瓶拧开递出,盛果儿嘀咕:“难怪都说心情不好醉得快……”
柯屿双手撑着膝盖,闻言瞥她一眼:“谁心情不好。”
盛果儿仰头浮夸地叹了一声:“谁吐得厉害谁心情不好呗。”
按理说好不容易杀青了,且后面越拍越进入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开窍,应该高兴轻松来不及,但从收工到现在,他却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柯屿再次漱完口,倔强淡漠地说:“是高反。”
玉湖离市区远,老杜很上道,把几位重要的都就近安排了。盛果儿忙着帮他放水泡澡,又叫了碗清淡的鲜虾云吞,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扭头一看,人累得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束在休闲西装裤里的白衬衫凌乱,勾勒出劲瘦的腰线。柯屿出道了几年,盛果儿这助理就当了几年,让粉丝尖叫发疯的身体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但每次看到,还是会忍不住心砰砰直跳。
衬衣领口开得深,将锁骨和更深的旖旎都在灯光下暴露出来。柯屿仰着头,纤长的脖颈上喉结凸起,因为醉中的梦呓而上下滚了滚。盛果儿的脸兀自红起来,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胡乱瞄着。
圈里向他示好的男女层出不穷,富婆带着高额代言双手奉上就想跟他吃顿饭喝个酒,麦安言私自应承,他拒绝得干脆,甚至不惜伪装追尾进医院。盛果儿一方面对她老板“谈过六次恋爱”的说法深信不疑,一边也耐不住暗自思忖,他好像根本不想要任何示好。
名利圈追逐的一切——金钱、风光、闪光灯、荣耀、名望、花团锦簇众星拱月,柯屿都不在乎。他独来独往,黑料绯闻缠身也毫不慌张,除了演戏,对一切都淡漠戏谑,似乎根本懒得自证。
盛果儿对电影美学一窍不通,但此刻忽然福至心灵无师自通,也许柯屿的大导缘就来自于这种不刻意的游离。
“哥?”她把人扶起,柯屿应了一声,手被搭在助理肩上,半清醒地走向浴室。
“要我帮你吗?”
柯屿撑着洗手台晃了晃脑袋又眨了眨眼,强撑出一线清明,“不用——你还想不想嫁人了?把我看光了我也不能娶你……”手一滑,整个人眼看就要摔倒,被眼疾手快捞住:“我的妈,就这还娶我呢……”盛果儿无语,照顾小朋友的语气:“我出去,你自己脱衣服,进浴缸小心点,躺下了就敲两下好让我知道——明白?”
柯屿笑了一声,不耐烦挥手:“滚。”
热水没过过身体,氤氲的热气中传来一声叹息,柯屿闭目搭着浴缸沿,半晌,吩咐盛果儿把手机拿进来。
他是个没手机瘾的人,因而一旦依赖手机就尤为明显突兀。盛果儿猜,能让他如此反常的就只有那个神秘邮箱了。把视线收拾到安全地带,手机递出,过两秒被稳稳接住,盛果儿嘴欠:“大晚上的还发邮件?”
柯屿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xue:“闭嘴。”
他早就查过了,商陆能赶上的最稳妥的一班航班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降落宁市,他现在是能联系上的状态。
微信点开,两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有关剧本的往来对谈中,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语气。
绿色光标闪烁,拇指在键盘上游移不定,半晌,只打出简单的一行字:「到宁市了吗?」
他做好了商陆不回复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几乎秒回:「没有。」
「没有?」是航班延误?又没有在天上……醉了的脑袋昏胀,柯屿勉强推测,那是还在丽江机场?
「在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