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的酒店其实在市区,原本是打算第二天白天再上岛去找他。但这些都不必要跟柯屿说,巷子狭窄,他开得小心专注,只随口解释说:“把你送到家后就定,这种天气应该不至于满房。”
又拐了一个弯,到巷尾尽头了,两座小屋成犄角之势坐着。路灯间隔很远,这里便显得黑黢黢的。
“到了。”柯屿说着,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鞋子踩上地面,溅起黑色的水花。背包侧兜拉链拉开,取出一串老式的防盗门钥匙。商陆帮他把行李箱取下:“这么晚了,我就不上去打扰了。”
钥匙插进锁孔,柯屿淡漠地说:“不打扰。”
商陆怔了一下,遗憾地致歉:“不了,还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
本来考虑着可能会见到柯屿的父母,便让明叔准备礼品。明叔安排给了汕市商会,一应俱全得体到位,也是打算第二天再提过来的。
传来两声解锁的咔嚓声,柯屿拧转门把手,并不看商陆,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没有人住。”
啪地按下开关,视线跳了一跳,一盏老式吸顶灯亮了起来,发出钨丝灯泡独有的电流嗡声。
很传统的乡下的房子,也无所谓什么玄关回廊的讲究,迎面而来的就是厅堂,贴着老虎年画,两侧是褪了色的对联,挨着翘头香案,案上摆着蜡烛香火和杂物,小香炉里插着三根烧到末尾的香,炉正对着的白墙上贴了一面小小的红纸,用毛笔字写着“天官赐福”四个字。占据堂前中心的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倚着四条长条凳。柯屿把背包扔在桌子上,“很久没回来了,可能有点灰。”
商陆迈进门槛,“你爸妈……”
“我没有爸妈。”柯屿挥了挥,赶走漂浮在呼吸间的灰尘,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我抽根烟。”
商陆一时语塞,“对不起。”
柯屿咬着烟,淡漠又好笑地睨他,“对不起什么?连我粉丝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无所谓了。”
烟雾飘渺在黯淡的光线中,柯屿走进厨房。商陆跟在他身后,但空间狭小,只容一个人转身,他抱起两臂斜倚着门框,看柯屿拧开水龙头清洗了水壶,又蓄满了水。
“按照电影套路,我应该问你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柯屿随意地开玩笑,“不过这里没有咖啡,也没有酒,茶叶是有一点,但喝了你会睡不着。”
“没关系。”
柯屿转过身倚着案台,一手撑着,看着慵懒。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这里。”他掸了掸烟灰,“这个镇子没什么高档酒店,只有快捷连锁,好一点的还要再开四十公里,到岛的另一边。能接受的话,我睡我nainai的房间,你睡我的。”
“好。”
“反正对你来说都一样,”柯屿似笑非笑,“对吗,豌豆少爷。”
商陆无奈地辩白:“行行好,睡不着觉很可怜的。”
水烧开了,发出沸腾的滚水声。柯屿打开橱柜,愣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合上。
“怎么?”
“知了。”
“知——”商陆对他翻旧帐的行为毫无办法,“蟑螂?”
“南方难免的。”柯屿换了个柜子,弯下腰取出两只搪瓷杯,“本来想说用一次性纸杯更干净,但是既然爬过蟑螂了……我还是给你洗洗吧。”
商陆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本来以为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想到却很娴熟。娴熟也不忘慵懒,似乎已经刻进骨子里。
“喝茶?还是白开水?”柯屿看着瓶瓶罐罐,翻捡着,“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嗯,不如喝这个。”
一只红盖子的透明玻璃罐,上面还印着一只卡通红狐狸,看着有点眼熟,又过时。
“什么?”
“白糖。”
“……”
柯屿笑了起来,挑眉:“喂,我小时候只有考试考好了才有这个喝的。”
商陆落井下石:“听上去成绩不怎么样。”
“还可以,不好不坏吧,忙着干活。”柯屿在两只搪瓷杯里注入热水,“这镇子上的小店我都帮过工,现在很多都不开了。”他放下水壶,转过身,对商陆举起手,“你看,很明显,这是一双干过活的手。”
商陆这时候才走进厨房。逼仄的空间在两个男性的挤占下更显得无法呼吸。他虚虚握住柯屿的掌尖。五指白皙修长,但有薄茧。
柯屿被他握着,并不忙着抽回手,甚至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
暧昧便在这种默许中升起。
“看不出。”手上的动作由虚转实,商陆捏住他的指尖,对方温热的指腹擦着他的掌心,带起若有似无的痒。
柯屿低垂着侧脸,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笑:“你的手也有茧,是画画磨出来的?”
画画,射箭,骑马握缰绳,练书法……他有太多会磨出茧的活动,但是此刻却笑着低语:“被老师打的。”
柯屿明显不信:“你一个少爷还会被体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