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赌博的,便没有不迷信的;凡开赌场的,也必没有不迷信的。
关于老葡京风水设计的说法几乎成了每个赌徒耳熟能详的都市传说,口口相传之下,使每个想依靠博彩发家致富的可怜人都会背了。
在露天停车场泊好,两人走了段路,从正门步入。
澳门今天天气不好,商陆也戴了口罩。他往下勾了勾,露出一点呼吸的缝隙,两手对柯屿比了个手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建筑像什么?”
柯屿仰面望了下,答案了然:“鸟笼。”
“这叫百鸟归巢,也叫笼中困。”
柯屿笑了起来:“侧面像船,正面像鸟笼——你们做生意怎么这么多迷信?”
“不止。”商陆示意正门口:“这是狮虎口,在风水上,狮吸财,虎守财,你看这里是的士落点,赌客从正门进去,是羊入虎口,只有束手待宰的命运。”
柯屿回忆了一下:“难怪梅忠良从不从正门进去。”
商陆两手插在裤兜里,与他在外面驻足观望。随着澳门旅游业娱乐业越来越发达,纯粹的游客已经很少会来这里下榻观光,几分钟内赌客络绎不绝——不错,都是从偏门入。
商陆又示意他再度看向楼顶:“老葡京是葡萄牙风格,不过楼顶那一圈造型很突兀,是拜占庭风格。其实内行的人都知道——这是尖刀兵刃,三百六十度环绕一圈,四面八方万箭穿心,杀气很重。“
羊落虎口、鸟入牢笼,尖刀刺之,兵刃杀之,大船驶向狂风暴浪,日光下杀到片甲不留——一进入这个门,命格再强的人也就只有束手刺心的哀哀命运。
柯屿想到叶森,忽然察觉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
商陆似有所察觉,握了握他的手,“进去吗?”
“进。”
柯屿从正门走,商陆跟在身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眼睛里露出隐约笑意。
戴着耳麦的西服礼宾快对两人行注目礼了。
风水讲究无处不在。
两人步履从容,商陆略为讲解:“进门正上方是「蝠鼠吊金钱」,蝠音同福,民间说法里是招财纳宝,跟狮虎口的寓意是一样的,吸干你的血,榨干你的钱包。”
所以即使从偏门入,躲过了狮虎口,也躲不过这所谓的蝙蝠吸血。
柯屿失笑地摇了摇头:“还真是赶尽杀绝。”
如同烟盒上定会标注“吸烟有害健康”,老葡京的门口也挂着告示牌,乃是赌圣叶汉亲自提字:
“赌博无必胜,轻注可怡情,闲时来玩耍,保持娱乐性。”
中英葡三语并注,不可谓不提示到位。不过进出熙攘,除了初次造访之人会对此有所感悟,其他的恐怕都已经是视而不见了。
相比于老赌王的声名赫赫,叶汉这个名字显然低调许多,似乎已经隐入了历史的尘埃。柯屿却知道他是梅忠良——或者说无数赌鬼的偶像,影视剧里常演的骰子听声辨点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正是他的绝活。
柯屿想起自己小时候并不懂事时,也曾眼馋庄家摇骰的“英姿雄风”,学着一脚踩凳一手压膝,把骰子在麻将桌上摇得哗啦响,自以为很有派头,被nainai用柳藤抽了个皮开rou绽。
进入娱乐场大厅,今天的计划却不包括上牌桌,只观察。所有赌厅都不允许拍照,黑衣安保无处不在,荷官也往往是一脸冷肃,两人沿着角子机和牌桌闲看,气氛比昨天送快很多。
百家乐是牌桌上最受欢迎的玩法,柯屿注意到许多人都像商陆一样,手里领一张便签纸一只铅笔,记录庄赢闲赢和路单。
“真的可以摸得到规律吗?”百家乐三到八副牌,庄闲输赢瞬息万变,在这里,人人却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数学天才或概率专家。
商陆讲话声量低沉平稳,“你觉得呢?”
柯屿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下头。
商陆提示他:“你要观察看路单的、和不看路单的赌客的神态。”
柯屿不得其法,但仍按照他的指示观察了三桌,每桌驻足十分钟。
扔筹码下注叫牌越娴熟的,记得越勤快,抬头看屏幕牌路的次数也越频繁。也有不少观望者抱胸而立默声旁观,手里俱是捏这样一张纸。如果他们认定自己摸透了,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便会加入牌局。
而不看的,多半有一种乐观轻松的凑热闹神态,他们要么懂见好就收,要么输几把便毫无眷恋地起身。
当然也有不那么潇洒的。输到近半,越来越频繁地看前方高悬的电子屏,却并看不懂所谓的大路中路珠盘路,便越发生出一股焦灼、茫然的神情。
“会看路的是熟客,不会看的是游客。”
商陆许可地点了下头,淡漠地说:“从新手到赌鬼的转变,就在于觉得自己可以看得见规律,主宰得了概率。”
就跟买彩票一样,新人心血来chao随手买一张即走,常买的走火入魔每期记录开奖数字。
“一旦开始觉得自己能主宰了,那就是真正的成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