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商陆再应声,他毅然挂断电话。
被晾在剧组围困颇久的制片人聂锦华终于等来了导演的电话。
“出不去,”聂锦华看着宴会厅外里三层外三层攒动的人头,“粉丝哭记者嚎,我怀疑整个G省有签注的粉丝都他妈来了!”
“辛苦了,”商陆抬腕确认了下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会敲余长乐开选角会,有劳聂总在此之前保持自己联络畅通。”
“选角会?”聂锦华懵了一下,恍然大悟之中心一沉,对电话那端的年轻人有了全新的审视。当初选角时能力排众议力保柯屿,现在也能说丢就丢说换就换,这份魄力和狠心的确非凡品。
但是作为制片人,他自然有他自己的立场要Cao心,“现在舆论是对小岛不利,但要是真换了他,那所有戏都得重来一遍,别的不说,光你那株已经快枯死的三角梅老纪就没地方再给你搞。何况苏格非的档期呢?谢淼淼的呢?多开工一天就多一天的钱,我知道——”
“不是小岛,”商陆沉稳地打断他,“是苏慧珍。”
聂锦华彻底傻眼,半张着嘴没反应过来。
“苏姨这个角色换人演,刚好聂总也可以想想有什么女演员可以救急。”
聂锦华闭上嘴,继而慢悠悠地打太极,“我不管是换小岛也好,苏慧珍也好,我都做不了主,这样,我跟顾总转达下你的意见,看看——”
商陆没有提越级沟通的事,要是直言自己已跟GC掌权人安排好了一切,对顾岫的工作开展会很不利。他点点头,“好,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挂断这通电话,商陆调出了余长乐的手机号,但没立即拨出去,而是静静站了一会儿。他一肘支着落地窗玻璃,指腹深深揉压着酸涩疲惫的眉心。
甚至累得想来支烟。
柯屿从卧室出来时,便看到商陆指间真的夹了支烟。
是云烟。
但他在片场没有带烟的习惯,向来是老杜敬烟给他,商陆这支烟是哪来的?
他夹着烟的手同时还提着酒店水杯的杯口,另一手握着手机,听对方说了什么,他喝了口水,开口时嗓音低沉沙哑得不得了。
“那就一个半小时后开线上会,我这边同步通知聂总,有劳余老师。”
余长乐长叹一口气:“幸好换的是苏慧珍,找人救急还算简单,要是你真换了柯屿,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我之前看了唐导的「坠落」,程橙这个演员不错,不知道她有没有档期。”
“橙子姐有自己的个性,她未必愿意救苏慧珍的场,我问问。”
虽然听不到余长乐那边在说什么,但“程橙的档期”这五个字就已经泄漏了秘密。
午睡的困乏在这寥寥数句的低语中彻底消散,柯屿缓缓睁大眼睛,显出一股虽然理智上已猜到、但情感上仍未反应过来的茫然。
商陆从落地窗浅淡的倒影中捕捉到了柯屿,回过头来用唇型问他“醒了?”,柯屿摇摇头,又点点头,商陆无声笑了起来,顺手放下杯子,用夹着烟的手将他揽进怀里。
柯屿从他手里抽走烟,自己也没抽,在漂亮的烟灰缸里捻灭了。
商陆还在讲电话,应当是局面可控,他没那么焦躁,讲话时还略带有笑意,胸腔随着他低沉的语句共振,柯屿贴着听着,混着他有力的心跳。
等余长乐这边也沟通完,柯屿问:“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
“你打了多久电话?”
“也一个小时。”
柯屿无语,一个电话拨给贵宾服务处,让对方给送点润喉糖上来。
“傻闺女呢?”
“下去睡觉了。”
柯屿从果盘里拣出一个苹果,“为什么要换苏慧珍?她演得很好。”
“她是演得很好,但是这几个月的绯闻透支了她。”商陆轻描淡写,“不仅仅是作为导演,作为出品方之一,我也很担心她后续还会出什么问题。”
柯屿啃一口苹果,“你怎么是出品方了?明明是明叔。”
明叔才是三月影视的法人和幕前老板,届时出品人上写的就是郑时明这三个字。
商陆被他弄得失笑:“好,行,那我现在就打电话请示明叔。”
柯屿自嘲地笑起来:“你帮我出头出到这个份上,算不算公报私仇公器私用昏君一个?”
“想多了,谁能帮我赚钱,我就帮谁出头,谁妨碍我赚钱,我就换掉谁。”
商陆的语气淡漠而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句无需多言的真理。他把自己私心都用冠冕堂皇包裹了起来,只为柯屿心里也一并能自欺欺人地好受一些。
柯屿侧眸看他,目光温和而并不躲闪,而后抿起唇角弯了弯,“我早就说过了,你的电影什么地方都很好,剧本、故事、投资方、班底,包括你自己,都是挑无可挑的,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我。”
“现在你好不容易有机会修正这个风险,你为什么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