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墨色浓云笼罩在天穹中。正是风雨欲来之时,压得人透不过气。惊雷炸响,风卷细雨洒落。一滴滴坠在绿叶上,刹时摔成几瓣,慢慢浸润黄土石板。
媱帝站在殿外廊庑下,看着远方天际电光闪烁。眼前水幕如碎珠垂帘,迅即而至。
童隽携着股shi意,踏雨而来于尹竺偲面前行礼:“陛下,师傅那边传信来:已遵圣意,将那孩子平安送到陀灵山脚下的一户农家,安置下呢。”
一场葬仪,一段远离是非之地的归程,也算是了却了宁儿生前一桩心事。媱帝心头纵有再多不忍与不舍,也只能随伊人逝去,尘埃落定。
尹竺偲面上无甚波澜,垂下眼眸转而道:“咏珂在夔州府遇袭,而今于府衙旁的官舍安养。当地卫所已派人相助,可迟迟不见归京。她此次奉旨勘察田亩,造鱼鳞图册。是协助孤谋天子大记,亦是安定万民所定谋策。所以,孤想让你亲自走一趟。”
童隽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后退一步肃然跪地。
“咏柯至今尚在昏迷,无法行动。这其中必定有异,你务必谨慎,将她平安带归。”
“是,臣领旨。”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上京。①
童隽这一路风尘仆仆,急行百里终于入了夔州境内。陈月葳到她身边,一提缰绳打了个回转:“大人,歇一歇吧。”
“嗯,都去那边树下歇歇脚。”
众人都下马来,三五成群的围坐在树荫下。陈月葳拔了水囊塞子,递到童隽面前。童隽接过饮了口,问道:“还有多久到夔州府衙。”
“到了驿站再换匹马,大约就一日的马程。”
童隽点点头,一眼望去随行人马皆熬的疲惫。她略一思索,想着到了夔州且得辛苦一番便吩咐道:“天黑前到驿站住下,我们修整一夜。”
“是。”?
大夏建国初,也曾令户部核实天下土田但并未得成。数年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瞒报田亩以躲避赋税蔚然成风。而朝廷减免士绅赋税徭役,更加剧了偷漏赋役。再加之卫、所军吏侵吞良田之事屡见不鲜。
后清流寒门里新贵起势,而四大士族分崩离析。这些势力大都化整为零,被打散分部各地。实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朝廷多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而清丈田亩之事,动的是多家利益。绝不是来几个御史,或是一道旨意就能轻易办成。
咏大人此次受凰命带着国子监生,于各州县丈勘清查。消息一传出,很快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他往云阳途中,被“流寇”所伤。媱帝诏命夔州知州窦耘棠从旁协助,又令附近卫所调兵护卫。可一切还是如陷入烂泥般,咏柯迟迟无法动身。
夔州府衙门口,百户王嘉献领着总旗孔庆梅等候多时。
她们看一行人打马过来,为首的女子周身气度不凡,便赶紧上前相迎。再看陈月葳掏出令牌,立刻到童隽跟前行礼:“指挥使大人一路辛苦。”
这时一旁站着位福态的中年人,也上前一步道:“卑职夔州同知汪敦,见过大人。知州窦大人有要务缠身,未能赶来。等窦大人忙过今日,明日定来亲迎。指挥使大人有事,只管知会在下。”
童隽点点头,随汪敦入了衙署旁的官舍,得见咏珂。咏柯卧榻已久,病容苍白。在她身边伺候的除了府衙安排的小厮外,还有名叫章岭悰的监生。同行的几名监生都已领旨回京,唯有她执意留下在咏柯左右照顾。
童隽与她交谈几句,以了解咏柯大致情形。她转过头又问了王嘉献在官舍的护卫部署,听她一一答来,只点点头并没多言语。
这时孔庆梅见王百户瞥了自己一眼,心领神会的开口道:“城中医馆只要是声望高的大夫都给请来过看诊,可咏大人的病迟迟不见好转。属下等也不敢贸然启程。”
“嗯。”
童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欲起身离开时,一名小厮端着铜盆进来了。
那人见房中多了几张生面孔,明显脚步一顿,但还是进到房内。他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拧干巾帕递给章岭悰。
就在帕子快要贴在咏柯额上,童隽适时出声阻道:“等一下。”
“水是你打的?”童隽又仔细看了眼铜盆,见水上浮着层泛金的沫儿,越发心觉有异。
“是。”
“这上面怎么会有沫子。”
“大人终日卧榻,清洁之后难免有浮渣。”?
“帕子是干净过水的,且又怎会被烛光照出金色来?”
那小厮知敷衍不过,只听“砰啷”一声响动。看他腕子一扬,托起铜盆将水全朝童隽泼去。再趁着一片混乱,他踉踉跄跄的窜到院外。
童隽后退躲开,倏地振剑出鞘,寒光跃过众人眼眸追了出去。身边人也回过神来,尽皆拔刀而出。那小厮很快被团团围住,见突围不出,竟不顾己身安危,朝章岭悰撞过去。千钧一发之时,外围一角的陈月葳瞅准时机手起刀落,直中小厮要害,刺目鲜血洒落一地。
院里数人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