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枝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绝不会让人把纪远峰轻易辱了去,出声制止:“景先生,无意冒犯,不过我希望您注意措辞。”
景家和佰景同在苏市,有不少合作,不好撕破脸。
景震看了一眼易枝,把手放下来,朝着纪远峰嗤笑一声,“今天看在易总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但,绝没有下次了。”
他说完鼻腔不通似地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纪远峰在原地站了许久,缓缓离开。
两人上了车,许久无言。
“到底出什么事了?”纪远峰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模样,易枝很少见他这么丧。
“你答应景震什么了?”
“没什么。”纪远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吐字都艰难。
“行,想说了再告诉我。” 易枝拍了拍他的肩,“要我帮忙的话,说一声。”
易枝还是不放心,“景璟是个好姑娘,她当初虽然走了半年,肯定也是有她的苦衷,你俩别气对方了。”
“我知道。”纪远峰手扶着方向盘,“景伯父来找过我。”
纪家和景家两家原本是世交,两家的小孩子从小就关系好,后来纪家出了事,景家把自己摘地干干净净。
纪父高高在上了一辈子,接受不了现实,跳了楼,剩下他和纪母。
孤儿寡母,一无所依,天天提心吊胆,纪宅角落全部被划了“欠债还钱”的红字,他们抵押了房子,露宿街头,仅有的几件衣服都被泼了油漆,纪母的头发被他们剃成了光头,后来催债的人直接举着菜刀来要钱。
他停了学,一天打4份工,白天开出租,当服务员,晚上扛水泥,搬钢筋,可是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时候,只要能赚钱还债,哪怕是当个鸭,他也就当了。
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在景家后门跪了一天一夜。
景震没让他进屋,站在大门内趾高气扬,“这个钱,我可以给你,但景家不想跟低贱的人有什么往来,怕沾了晦气,以后别缠着我女儿。”
他连连磕头,“谢谢伯父,谢谢伯父……”
那一夜,还未破土的爱情,连着少年的不可一世的傲气,被碾进泥沼,不配有一点声音。
景震给的钱没能还完债,但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他继续打工,直到后来易枝回来,替他彻底还完了债,借了他创业的本钱。
纪远峰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拿出了根烟,看了许久,又放回去。
“没事,我早就不期待什么爱情了。” 他转过头,又恢复了从前笑着的模样。
他说:“易枝,这个世道,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我的朋友看着多,但我就认你一个。这辈子,我就守着妈妈,偶尔出来和你喝喝小酒,就够了。”
“怎么活都是个活,我懒得折腾了。”
他极少叫易枝全名,老是贼兮兮的一口一个枝姐,易枝知道他这回是来真的。
“你爱景璟吗?”毕竟,景震的事也跟她无关。这姑娘任性了点,但对纪远峰是实打实的好。
纪远峰闻言默了默,他拿什么爱,她是景家的独生女,不知时艰的小公主,他是一个在泥潭里打滚的人,不说别的,连一张大学毕业证都没有。
他笑笑只答:“答应了伯父,要算数的。”景璟单纯不懂事,他不能乘人之危,平白成了人家以后洗都洗不掉的污点。
易枝语气里带了点严肃的意味,“纪远峰,你干嘛啊?纪家破产是你害的吗?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充其量只是一个受害者,景震的话你能当人话听吗?他疯了你也跟着疯?
或许像你说的,雪中送炭的人少,一朝被蛇咬了,十年都怕井绳,什么温暖都不敢去尝试,那是懦夫!”
“没什么配不配,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人要是相爱,那就是绝配!”
见他里有了点光彩,她想了想又继续道:“心中有爱,可迎万难。”
纪远峰撑着下巴,转头,细碎的笑声还是传过来,“枝姐,”
他竖起拇指,“有文化。”
看他笑了易枝心里也放松了,本来严肃着的脸一下没绷,给了他一拳,解开安全带,边下车边笑骂:“滚蛋。”
纪远峰跟上,笑容玩味:“还没说你的事,你那“情债”怎么回事?那天温顺的跟小媳妇似的。”
“说来话长。”易枝一提起这事心里跟乱麻似的,“你别Cao心我的事,好好想想你和小璟怎么办。”
她忽然想到了京市古先生和古太太的事,认真道:“真情可贵,逃避不是办法。”
“另外,” 她又笑道:“压根别在意景震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分人的三六九等,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我都替他害臊。”
“行” 纪远峰也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的,做事永远那么果断,看准了的,就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