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在曾氏这儿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曾氏自然是煎熬至极,唯恐这个病秧子再也醒不过来,她不懂医术,见沈娇躺着一动不动,心中只觉得晦气加倒霉。
她之前给大儿媳立规矩时,还曾让她站过两个时辰,人家都好好的,她倒是娇贵,不过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
她正在心中埋怨着沈娇的身体太过娇弱时,就听到小厮过来通传,“太太,二爷来了。”
曾氏心中紧了紧,“让他进来。”
陆凝这才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身藏青色锦衣,身姿挺拔如松柏,一张脸也如玉般莹白剔透,当真是矜贵无双。
其实陆凝刚被寻回来时,曾氏也是很开心的,抱着他哭了许久,她的小儿子也有一双丹凤眼,抚摸着这熟悉的眉眼,曾氏的手一直在打颤,只觉得上天待她不薄,总算让他们寻回了她的小儿子。
陆凝的反应从头到尾却都很淡,冷不丁对上他清冷的双眸时,曾氏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哭了,韩国公私下与她说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性子才这么冷淡,曾氏也就没怀疑什么。
她依然待他很好,恨不得将一切都捧给他,然而他却始终待她很淡,似乎是,他根本不曾将她当成过母亲,曾氏也不知何时生出了怀疑,尤其是看到陆凝,表现出惊人的学习天赋时,她心中的怀疑更大了起来。
她的小儿子走丢时,已经三岁半了,小家伙虽然聪慧,却是个坐不住的,让他背一首诗,哄得嗓子都干了,也不乐意学,他根本不爱学习,就喜欢满院子乱窜。
曾氏越看越觉得陆凝不像她儿子,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她就不愿亲近他了,对他也开始百般挑刺,其实她甚至有些怕他,就好比现在,当他用一双沉静又漆黑的眸子,冷冷扫过来时,曾氏心中就不由打了个突。
下一刻,陆凝就垂下了眼帘,冷淡道:“母亲,娇娇身子骨很弱,日后布菜这种活,还是交给丫鬟吧。”
曾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你这是觉得,我是有意刁难她,才让她布菜?”
陆凝声音仍然淡淡的,不疾不徐道:“自然没有,她既嫁入了韩国公府,母亲自然想怎么调/教都行,虽说伺候您是儿媳的本分,但她身体差成这样,若是有个万一,对母亲名声也不好,这桩亲事,是您亲自求来的,想必您对她极其满意,既如此,不若以后就免了她的请安吧,母亲待我们一向慈爱,定然也不在意这些个规矩。”
曾氏怎么不在意,当初大儿媳嫁来时,也是伺候她一年,立够了规矩,她才免了她的请安,只让她每月初一过来就行。见陆凝一张口,就想让她免了沈娇的每日请安,曾氏只觉得火大,差点回他一个你做梦!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了些,“当初你大嫂嫁来时,足足请了一年的安,我才免了她的请安,如果对娇娇区别对待,你大嫂那里……”
不等她说完,陆凝就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哥那里,我去说,大嫂胸襟开阔又秀外慧中,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母亲不必担忧。”
他将她的话,全堵了回去,随后不等曾氏回答,便行了一礼,“儿子在此谢过母亲的宽容大量,娇娇上午给您添麻烦了,我先带她回骊水堂吧,就不打扰母亲了。”
他说完,便干脆利索地转身了。
曾氏气得拿起手中的杯子,就想往地上砸,赵妈妈连忙按住了她的手,“太太,这可使不得啊,二爷尚未离开,若是打草惊蛇……”
曾氏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压住心头的怒火。
陆凝已经来到了侧卧,琼儿瞧见他,连忙行了一礼,陆凝并未回应,直接走到了床边,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很均匀,瞧着只是睡着了。
陆凝心中这才踏实了些,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少女身体很轻,他抱在怀中,只觉得一点重量都没。
半夏和白术早就急坏了,瞧见姑爷总算回来了,才松口气,两人并不知道沈娇是装晕的,还以为她是真晕了,眼眶都有些红,半夏脾气大,在心中早就把曾氏骂了千百遍。
陆凝将她放在了床榻上,这才解了她的睡xue。
沈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对上的便是他俊美的脸,她愣了一下,“夫君?”
这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陆凝拿起一旁的靠枕垫在了她腰后,道:“以后不必日日向她请安了,每个月初一随大嫂一道过去就行。”
沈娇睁大了眼睛,一时还以为听错了。
陆凝也没过多解释,清楚她早上肯定没吃多少东西,他直接站了起来,对半夏道:“让人摆膳吧。”
半夏见主子醒了,正欢喜着,闻言连忙点头。
沈娇这才回过神,她偷偷瞄了陆凝一眼,谁料正好被他瞧见了,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后,她心中跳了一下,清楚不用去请安的事,肯定是他的功劳,她不由又道了声谢。
陆凝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两人的距离拉近许多,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略显低哑,“只是口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