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才十四岁,骨子里的刻薄藏都藏不住。”不待沈安隅接话,阮凌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一直跟着我,也不知怎么学的,到后来我也看不透了。”说到这,阮凌枫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竟也柔和了下来。
他露出了一个略带些怀念的微笑。
“你觉得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吗?”阮凌枫抬眼,“可他愿意装,我便愿意信。我能护着他,他可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所有人。”
“不需你护着,萧风行也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沈安隅忍不住反驳。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言语中对萧风行莫名的信任。
阮凌枫看着沈安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别过脸,自顾自地笑了。他像是突然之间想通了一些事般,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沈教主,你带走阿行后,又当如何呢?”
沈安隅一怔。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阮凌枫笑了笑,他对着沈安隅的敌意莫名其妙便淡了许多,“阿行不一定能恢复记忆,即便这样,你也想带走他?”顿了顿,他又道,“他不一定能回应你的感情,记着你们两过去的可能一辈子也只有你而已。”阮凌枫同样的问题,又问了沈安隅一遍,“即便如此,你也想带走他?”
沈安隅像是被看透了一般,感觉自己无处遁形。他握拳的手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被阮凌枫口中的‘感情’二字刺痛,又被逼着承认了自己心底自认最不堪的一处。
他对萧风行有了感情。
“那你呢,”沈安隅不甘地开口,“你若如此着紧他,为何不告诉他你们的关系。”
阮凌枫面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同沈安隅有点相似。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垂下了眼睛,“我一心向道,他之所求,我给不了。”阮凌枫从未想过,他会有同沈安隅有这样一段剖心掏肺的谈话。“况且,这种感情常理不容。他若是忘了,我便希望他再也记不起。”阮凌枫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先前眼底的茫然已经悄无踪迹。“沈教主,你觉着,世人又容得下你两吗?”
沈安隅哼笑一声,觉着阮凌枫说的话简直傻得不能再傻。他微微仰起下巴,眉毛一挑,“我为何需要世人容得下我?”他美艳到有些凌厉的眉眼之间端的是一个肆意逍遥,在阮凌枫眼里,一瞬间竟同萧风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阮凌枫看着沈安隅。细看之下,他发现沈安隅眼底有浓浓的两片乌青,人也憔悴了不少。想来沈安隅这些日子过得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安稳。阮凌枫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沈教主,我从崖底将阿行救回来时,他仅剩了最后一口气。”说起那时的情景,阮凌枫至今仍觉触目惊心,他眉头紧蹙,眼睛不可自抑地泛起了细细的红血丝,“他浑身经脉尽断,左手手骨碎成几截,心口处还受了你捅的一刀。我请尽天下神医,花了一个月,才将这些经脉一点点重新接上。”
听着阮凌枫的话,沈安隅心头突然传来钝痛。他低下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想起了萧风行苍白的脸色。怪不得这几日从未见萧风行用过他的左手。
“有一次,他气息都没了。”阮凌枫声音罕见地抖了一抖,“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从鬼门关前将人抢回来吗?”
沈安隅张了张嘴,嘴唇微微一颤,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教主,阿行是自由的。只要他愿意,你便可以带走他。但前提是你不能骗他。”阮凌枫眉眼之中露出一丝倦色,像是这番谈话耗尽了他连夜赶路后剩余的所有气力。“如果”阮凌枫说到此时,声音顿了顿,“如果他随你走了,我希望你也记着他是自由的这点。”阮凌枫抬起头,“还有”
“即便是他,在跌落悬崖的时候,也应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萧风行一人被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的焦心不已。不久后,谈完话的两人前后脚从院门走进,萧风行提起Jing神,往前两步。从院外来的两人神色都有些低落的不同寻常,却没有了先前的剑拔弩张。萧风行心下一沉,感到有些莫名。
他先冲阮凌枫笑了笑,“阿阮不是去办事了,怎回的这么早?”萧风行不动声色地走到阮凌枫和沈安隅身边,用自己的身子将两人隔开。
沈安隅抬头时看见的便是萧风行的背影,他眼神一暗,因没被注意到而心生怨怼。谁知萧风行一边同阮凌枫说着话,一边竟偷偷从身后伸出了手,准确地抓住了沈安隅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沈安隅心头一跳,顺从地跟着萧风行的力道,躲在了他身后。他因阮凌枫先前的话心神还有些动摇,看见萧风行时想到的便是阮凌枫口中在崖底捡到萧风行的那一幕。沈安隅感到有些胸闷,微微往前一倾,头在萧风行的背上轻轻一靠,一触即分。
“听说了观中有异动,我担心你,便赶了回来。”
萧风行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沈兄是我的好友,擅闯纯阳观实是处于担忧,还望阿阮不要见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