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玉桥声音有些冷,“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媛还想说什么,最终讪讪闭嘴。
沈玉桥手拿剧本,目光还是向谢明舟飘去——
不料,谢明舟也正回望他,眼神带着探究。
目光相撞,沈玉桥略带尴尬地转过头。
谢明舟竟然……也在关注他。
谢明舟促狭笑了笑,走到徐导身边,徐导拿着台本和他分析剧情。
这段戏讲述少年明帝策马回京城,路过了一座破庙,庙里只剩女人带着哭啼的孩子。朔风凛冽,少年明帝抚摸着孩子的头,派人送上了棉衣的一幕。
“属下把棉衣给你,你亲手给孩子披上,目光尽量柔和。”徐导顿了顿,“这也算你唯一一次机会正脸示人,把握好机会。”
谢明舟当然明白徐导的意思。几场戏里,这一场他能露出白净的小脸,卸甲换衣,光鲜亮丽回朝。演得好,估计也能靠脸吸粉。
“去换装吧,换完我们开始。”徐导拍了拍他肩膀,转过头准备和摄影师沟通细节。
谢明舟却喊住他:“徐导,有个细节想和你商量下。”
徐导疑惑转过身,谢明舟附在他耳侧说了两句什么。
准备妥当后,谢明舟没换衣服,负手朝场内走去,迎面也走来一道高瘦的人影。
面容干净艳丽,黑色尊贵龙纹长袍,是青年明帝的扮演者陈叙。
同样一个角色,待遇却千差万别。
陈叙见谢明舟一身狼狈,扬着下巴轻笑:“好好演哦,小明帝。”
谢明舟身姿挺立,冷冷瞥了他一眼,勾唇:“戴反了。”
“什么戴反了?”陈叙疑惑问,顺着谢明舟视线往下看了眼。
草。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腰带戴反了。
尊贵的飞天腾龙变成遁地腾龙。
陈叙羞愤回过头,谢明舟已经脚踩马镫,稳稳翻身上马,高束的马尾潇洒恣意。
陈叙眼底闪过一丝Yin狠。
什么时候连谢明舟也敢踩在他头上?
谢明舟立在马上,依旧穿着那身溅血银甲,满脸灰土——丝毫没有凯旋回朝的光鲜亮丽。
身后的灯光师蹙眉提醒:“喂,你没换衣服!”
站在场边的杨媛嗤笑一声。
这傻逼,连衣服都没换。
然而徐导严肃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望着谢明舟马上飒爽的背影,他目光透着难得的欣赏。
刚刚谢明舟告诉他,这场戏不需要卸甲洗面,白白净净示人。
其一,明王朝的军营里,并没有侍女跟从,都是帮糙老爷们,哪会把脸洗得干干净净。
其二,将军凯旋归朝,脸上的刀痕,铠甲的血,都是象征将士的荣耀。
言下之意,他想披回染血的铠甲,就着现在那张灰黑的脸拍摄寺庙的镜头。
也就意味着,谢明舟放弃了剧里高光吸粉的镜头,只为还原历史。
徐导叹了口气,从业这么多年,这样细致揣摩角色,融入历史的演员真的少见。更何况,这人的气质谈吐仿佛为了古装而生。
他双手握紧对讲机,大声道:“A!”
天色已暗,冬末寒风彻骨。
谢明舟立在为首的马上,带领一行人穿过凉州边境,荒凉的边境只剩枯草破庙,和哒哒的马蹄声。
谢明舟路过一座破寺庙门前,轻拉缰绳,目光敏锐扫向眼尾:“什么声音?”
徐导下意识点了下头,感叹身披沉重的铠甲,谢明舟的身姿依然挺拔如松柏,虽然肩部稍显瘦削,但反衬出少年感。
谢明舟身后的下属竖着耳朵:“好像……有小孩在哭!”
谢明舟眸子微凛,目光扫视四周,最终落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寺庙上。半晌,他翻身下马,抬脚朝里走去。
几个护卫也纷纷下马,紧随其后:“谢将军……”
谢明舟抬手,示意噤声,放轻了脚步踏进破庙。
借着门外的灯火,谢明舟隐约看见一团人影缩在角落。准确说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五六岁大的小孩,衣衫破旧,瑟瑟发抖。
见有人进庙里,小孩哭声更尖锐,女人吓得脸色发抖,以为是叛军:“你……你们别过来!!”
宛如受惊的野猫。
谢明舟脚步一停,被那道恐惧的目光刺痛。
——当年回城的路上,他见过太多饱受战争欺凌的百姓。
谢明舟目光复杂,声音放轻下来,嘴角扯出笑意:“别怕,我们是明军。夫人,外面战事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女人傻了似的喃喃,片刻后直摇头,“不相信!我不相信!”
谢明舟柔声安慰,灰黑的脸上眸子淡如月色:“真的结束了。”
女人睁大眼,愣愣看着谢明舟鲜血未干的铠甲,猛地抬头,眼圈通红:“结束了,那为什么,他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