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不够,他还嫌弃戏太老土,亲自写戏。变着法给自己找乐子,生怕自己再这个世界里闷着了。
溜到筑灵台边上,他看到高台上敲锣击鼓好不热闹。故事讲得扣人心弦,诉尽衷肠。
而对面阁楼上,披着雪色长披的谢云栖堪堪只能看到个背影,青丝如柳吹落,偶被寒风吹起,露出白皙的下颚和棱角分明的轮廓。
谢云栖是大燕的国师,是如今国朝真正的掌权人。
可他看上去真年轻啊。二十五,二十,十七八?元衡算着年纪,觉得他至少得二十有八。
也有传闻说,国师年逾百岁,是半个仙人。
他亲眼见过国师在祭坛上Cao纵幽冥暗火,衣袍猎猎,Yin云万里。那时的谢云栖,可不像仙人,更像是鬼魅。
谢云栖似是有所觉,侧过头来。元衡立刻躲到了柱子后。
方才险些与他对视,元衡觉得,谢国师那一双似是蒙着薄雾的眼睛甚是好看。像是雪融后的岩石山峦一般清朗恬静。
第4章 一杀
他再探出头去,谢云栖好似没察觉到自己,又专心看戏去了。元衡望着白绒隐约裹着的细长脖颈,比女人还白皙。
怨不得总有邻国人说谢云栖是狐狸仙,放眼四海也是首屈一指的风姿。
元衡只听了半场戏,后来,竟只愣愣看着谢云栖,没多久台上便唱了落幕。
他又有些后悔没听到后半场的劈山重逢,走回问雀宫时,却看到那谢云栖就在殿前等着他。
这是元衡第一次在白天,这么近地看清谢云栖的模样。
以往,他都只在高高的祭祀台上看到他,是那么高不可攀,如凌霄花贵重。
谢云栖,谢云栖。小元衡在心里千百次咀嚼这个名字。
“元衡,过来。”
他走上前去,谢云栖神色喜怒不明。他听到他嗓音温柔道:“我记得,太后罚过你禁足令的。”
他心一紧,立刻俯首:“是元衡错了。”
“那我可要替她罚你了。你认是不认。”
“元衡认罚。”
“很好,《礼记》上篇,抄写百遍。若有一字抄错,加罚十遍。”
元衡怔了下,才应承道:“是。”
“还有,上次说好的,我要做你的帝师。”
“是……嗯?”元衡喃喃了一下,“是,元衡记得的。”
“那便从今日开始吧。”
元衡没有说话。
谢云栖本是国师,并非朝中任官。可帝师是天子之师,位及太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谢云栖一旦开始插手官僚体系里的事,只怕是赵丞相和穆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又想反悔?”国师摇扇反问,语气淡如清茶,“还是想抱赵屈宁的大腿?”
又是沉默。这孩子话是真少。
谢云栖幽幽补了句:“图什么呀,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元衡懵了一下,才知道国师误会了。俯首作揖道:“但凭国师做主。只是,元衡想问一句,为何想讨要一个帝师的官职。毕竟,国朝已经许久没有举荐过帝师了。”
“你选了第二条路,那是一条杀孽之路。”国师似是答非所问,腰畔的白缨铃随风摇曳响动,“我为帝师,教与你明君之道以泽万民。如此便可以功德抵杀孽,是为圆满。”
你圆满,我圆满。
这样我穿去下一个世界时,也不至于牵挂你。
国师此刻的眼神温润,眼下的泪痣勾人视线,嘴角还噙着几分春雪初融的笑意。
小元衡作揖,乖乖地喊道:“先生……”又想到谢云栖国师的身份,“师尊。”
师尊。
谢云栖的心,仿佛又被什么略过,微有刺痛。
魂魄深处却是满溢着什么,被死死压住,不见天日。
良久。
他淡薄地将嘴角一勾:“嗯,乖徒儿。”
元衡眼底星光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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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宫内,太后狠狠将手中杯盏砸碎一地。
“那个妖师,官至帝师?!”
怎么会,怎么可能。
谢云栖,像这样卑贱的出身,这样肮脏的血。皇族的荣誉,岂容他这般玷污!
“是谁举荐,竟越过了赵丞相,哀家这便……”
“是陛下亲自举荐。礼部,已经直接拟了谢云栖位同三公的官位。他已是帝师了,太后。”
位同三公。如此轻易便位同三公。
皇帝小儿,将身为太后的自己和位极人臣的赵屈宁,当牲口一般作践。宁愿把一切,都捧着奉给那妖师!
“来人。去将陛下唤来。便说哀家身子有些不适,需他侍疾。”
元衡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入门看到太后好好地安坐榻上,面色冷酷。还以为是偷跑出问雀宫,犯了禁令的事被发现了,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哪里想到一跪下,就立刻被宫人们死死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