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郑明在电话里说没收到钱,我冷笑着问那怎么办呢,他就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说我要挂电话了,郑明又说别别,他嘿嘿一笑,说我到门口了。
我家门口。
我家也不是什么高档小区,不管是什么垃圾都能进来,区别于我愿不愿意开门。
对于郑明这种垃圾,我是不愿的。
我说:“哦,然后?”
郑明压低了声,说:“你先给我开门,咱俩见面聊。”
我望着门,脚下没挪:“不用了,电话挺好的,见面就不必了。”
一想到门外有郑明,那股子莫名的冲击又出现在身体里。
怕真是见到他就揍,那可不好,我不想再进什么警察局。
郑明开始砸门,一遍砸一遍喊:“儿子开门,儿子、儿子。”
声音大得完全压过电话里的,我怕闹笑话,不情不愿地开了门,站在门口堵着,面无表情问他有什么事。
他讨好地笑了,眼尖地挤了进来,说:“你最近还没找个人啊,都多少年了。”
“找个人像你一样耽误人家?”
“不管怎么着还是得要个孩子,”郑明说,“孩子多重要。”
他这套道理没错,孩子的确挺重要的,看我不是典型代表?
郑明一直在笑,眼睛旁边都是松软的褶皱,牙齿黑了一大半,像个大爷似的随意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装成一本正经。
可他的裤脚上沾上不知从哪来的土,鞋子又穿了很多年,还有格格不入的上身搭配。
有时候我也纳闷了,这是考上了大学的人吗?
大学。
他也配。
我站在不远处,呼吸似乎越来越困难,和他同处于同个环境中,那些不堪的回忆时不时冒起,这消了那又来,总归赶不走。
郑明黑色的指甲摸着沙发,手指粗糙肿大,摩挲着布料,时不时满意点点头。
他说:“最近还没找个固定对象?”
我从桌上上拿起烟,又快速移到原本的安全距离,手指好像不灵活了,开始颤抖,手机都点不燃。
不争气的东西。
我克制自己,抬起左手压着右手,终于吸上第一口,把烟丢到桌上。
我叼着烟,抬抬下巴,问:“要上床?”
他还是嘿嘿一笑,驼背似乎缩在一块,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头发很油,看出来有段日子没洗,接着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烟,慢慢地从里面抽出一根,挂在耳边。
我心里好笑,像是个外人看着他这番惺惺作态。
他说:“这不、不是钱没收到吗。”
哦,他不敢,
谅他也不敢。
我说:“钱我给转了,有问题去找银行别找我。”
他说:“再给点……”
我说:“没了。”
他脸都皱起来,像是一下给足了他勇气,挺直腰,赖在沙发上说:“我要钱,不给钱今天我就不走。”
我说:“成,你不走我走。”
我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把刘玲留下的东西都摆到桌面,我要走郑明准会翻开。
我不大希望有人提起这段历史,和我人不符。要说起来也算是糊涂,游戏人间不过是在证明没在乎的东西,但其实特别在乎的早埋在心里,谁都碰不得。
连我也碰不得。
郑明见了,一定又笑我痴情。
于是向前走了几步,便打道回府。
郑明得意地问:“怎么不走了?”
我说:“要多少钱。”
郑明手指指一个数,我二话没说拿起手机转他支付宝。
我厌恶地说:“一个月。”
郑明捣蒜似的点头,拿到钱后他脸色的笑更恶心了:“行行,绝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