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千禧年秋天,西山别馆搬来了新住户。
西山别馆里住的都是江淮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九几年建成入住以后,就没见有新住户搬进来了。这回卖出去的是南边靠近雪来湖的独栋,那也是一期别墅群里最后留下的一栋房子,因为位置较偏僻,售价又尤其昂贵,从前一直没有买主问津,如今有了新人家,货车运送着家具来来去去,佣人住进去打扫通风,庭院里彻夜都亮着灯。
顾家的房子坐落在中央区南侧,要去雪来湖必然会经过他家门口。那天顾寒潭放学到家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开往南边的一辆白色轿车。
茶色的车窗降下了大半,车速匀匀驶过,他清楚地看见后排坐着的小孩儿,头发齐肩,蓝色毛衣,怀里画板上的一页纸忽然被风吹起来,他匆匆伸手去抓,转头时和站在家门口栅栏边的顾寒潭对上视线,一不留神,那张纸被卷出了窗外。
车子开过去,顾寒潭收回视线,那张画纸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飘飘悠悠地落在他脚边。
秋日和煦的日光底下,画纸平铺在地面,小孩子涂鸦的稚嫩笔画在上面画出了一个林木掩映的房子,可黑色的铅笔又让这幅只有黑白两色的画显得冰冷乏味,车途颠簸导致线条歪歪扭扭,丑陋又可怖。
赵蕖尔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新来的邻居是个同龄的小孩,带着家里做的小甜点,和沈放连拉硬拽着顾寒潭去发展新朋友。
雪来湖这边占地面积极大,绿化也比前面要好得多,高大的梧桐树排在行道两列,一夜之间被秋风吹黄的叶子层层叠叠铺下来,又被清晨的露水浸shi,踩上去软绵绵的。
赵蕖尔小短腿,沈放帮她提着那一大盒点心,顾寒潭每走一阵儿都得停下来回头等他俩。四周偏僻静谧,赵蕖尔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格外清晰。说这边偏僻其实也不对,只是当年施工的时候在雪来湖边着重建设了绿化带,后来乔木渐渐长成,繁茂的枝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看上去好似把那边的房子孤立了起来。
新邻居家的雕花铁门旁边挂着“林”字的铭牌,佣人来开门,给他们领路。一路上见到的人都目不斜视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本就幽静的地方落针可闻,就是站在客厅里等候吩咐的女佣也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赵蕖尔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有点紧张,往顾寒潭身后靠了靠。
她和沈放一左一右挨着顾寒潭,袖子被一阵抓挠,顾寒潭额头青筋直跳。直到这栋房子的小主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听见身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轻呼
“哇...”他的袖子被一左一右拽得更紧了,但这回显然是激动的。赵蕖尔在后面小小声地跟沈放说话:“她好漂亮哇”
从一个多月前的第一面到今天,他的头发长得更长了,原本齐耳的墨色头发已经能够束起来,还长长地垂下发尾。他穿着白色的毛衣衬衫,站在二楼楼梯口时脚步有片刻的迟疑,垂下的眼眸淡淡望过来,或许是俯视的缘故,又或许是白色衬得他像一块冷玉,他举动间都带着不符合同龄人的疏离。
他走下来,赵蕖尔这回倒是不紧张了,抱着大大的点心盒子递给他:“这个,给你吃~是我妈妈做的点心,可好吃啦”
他看着Jing致的盒子,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还没说话,身旁年长的女佣就已经上前来接了过去,客气地道谢。
“我叫赵蕖尔,他是顾寒潭,那个是沈放,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放被点了名,兴冲冲地凑到前面来,近距离被小邻居玉雕似的美颜冲击了一下,难得腼腆地摸了摸鼻子:“我们就住在前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么?”
漂亮的小邻居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可这也打消不了他俩的热情
“是啊是啊,小姐姐,你在哪里上学呀?如果顺路的话,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啊~”
顾寒潭听着他俩自说自话,终于没忍住,抬手拽住赵蕖尔的后衣领给她扯了回来
“你是傻子么?他是男孩子“
是个不爱说话,画画很难看,头发长得很快,很漂亮的,男孩子。
偌大的客厅陷入一片安静,沈放显然没反应过来,赵蕖尔的嘴巴惊讶地张大,又忽然意识到这样很不礼貌,连忙捂住脸,在顾寒潭示意的眼神下给小邻居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太好看啦....我才以为你是女孩子....”
刚才被叫小姐姐都无动于衷的小邻居,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揪着两个人道歉的顾寒潭。
他终于出声:“没关系”
连声音也很好听,轻轻的,带着一点点孩童的稚气和与人一般的冷清。
“我是林疏竹”
赵蕖尔有些沮丧,想给新朋友留下的好印象都没有了,她小声地问:”那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玩么?“
林疏竹张了张嘴,只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我不上学。”
赵蕖尔愣了一下,还没继续说话,林疏竹身后的佣人就提醒道:“少爷,客人马上要来了。”
这句话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