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九岁以前,林疏竹一直住在北方。而江淮市的气候与北方很不一样,没有炽烈的骄阳、刺骨的寒风,这里的四季要格外温柔,夏天吹来的热风里带着chaoshi水汽,冬天的午后也常常有和煦阳光。像是他偶尔会从赵蕖尔那里听到的江淮话,婉转绵柔,让人不自觉地亲近。
在被柔化了的四季里,林疏竹很难从天气中感受到秋冬交替的界限,但他总会数日历,计算一次时间的尺度在他这里变成了“三天”,而流逝的速度,则是通过那棵由金灿灿变得光秃秃的银杏树感受。
因为顾寒潭的从不迟到,他们之间“下次”的约定渐渐变成了林疏竹的一个习惯。后来赵蕖尔和沈放也会跟来,他俩第一次翻墙的时候异常艰难,赵蕖尔的小短腿甚至踩不到墙上凸起的第一块砖,沈放平时是个野小子,但爬墙这事儿也没干过,最后俩人都是灰头土脸,表情倒是格外兴奋。
林疏竹握着栏杆看他们看得入神:“真的很难吗?”
但明明顾寒潭每次都很容易,一起一落,轻飘飘的像片树叶一样。
顾寒潭坐在栏杆外,目光从书里抬起瞥了那边一眼,“不难”
“我可以背你。”
赵蕖尔正走到跟前听见这句话,气得头顶的毛都翘起来,明明刚才眼瞅着他俩摔得四仰八叉都还稳坐泰山!
顾寒潭说的话倒也不是一时兴起。
他平时来都会带一本学校的课本给林疏竹看,林疏竹从没有去学校上过课,自启蒙开始都是家庭教师一对一的辅导,他对学校有很多好奇,顾寒潭就一一给他解答。
平安夜那天下午,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站在露台下面,昂起头对他发出邀请
“要和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吗?”
来这儿的次数多了,他也逐渐摸清了这家里的一些规矩,比如佣人非必要不会进林疏竹的卧室,只有在他拉动房间里的铃铛时才会主动来问。一日三餐在餐厅摆好,如果林疏竹不去吃,会来敲一次门,之后是否用餐就不会再管。
是一种程度上的漠视,也给他了另一种程度的自由。
发出邀请,顾寒潭没再说什么,不催促也不说服,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露台上陷入一阵沉默,林疏竹抿了抿唇,低头看向脚上的棉绒拖鞋,脚趾挪动了一下,像是在预测会不会轻易脱离。
他手撑上栏杆,小心地翻过并不高的围栏,在突出的平台上站着。
离地其实不怎么高,他在同龄人中的个子也算高挑,但由于从来没这样干过,他一时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跳,怎么落地,下面草坪上有那么多小石子,他跳下去会不会硌到。
顾寒潭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好像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巴瘪了瘪,眼角下垂,不自觉的委屈。
“你过来呀”
在顾寒潭的眼里,这就像是要逃出城堡的公主,就算逃跑也不能狼狈,要检查仪容,拂一拂裙摆,要考虑柔软的舞鞋踩在石子路上会不会疼,可不可以准备一辆马车,南瓜变的那种。
一点儿也不违和的画面在脑海浮现,他深觉自己最近被那些睡前童话荼毒。
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得很近,展开双臂
“跳,我接着你”
南瓜马车是没有了,勉强拿他垫垫吧。
顾寒潭的身量也并不强壮,他个子拔高,身上又没多余的rou,理应显得单薄。但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气场,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和身板,错觉那双属于小孩子的手臂坚定有力。
但好像也不是错觉。
林疏竹没有犹豫,柔软的开衫下摆在风中鼓动,随他从露台跳落划过了一条线,真的很像是荡开的裙摆。
顾寒潭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手在他背后合拢,骨架小小的,抱在怀里刚刚好嵌满的感觉。除了父母,林疏竹从没跟谁这样亲近过,他圈在顾寒潭脖子上的手互相绞住,觉着这样不太礼貌,又没放开,耳朵红红的
他不肯抬头,鼻子就抵在顾寒潭的肩膀上:“平安夜是什么?”
顾寒潭看了他一眼,倏然笑开,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像是拐骗公主的坏人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跟我出来了?”
林疏竹不说话,或许是觉得这样挂在人身上的行为实在有悖从小的礼仪教导,他慢吞吞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草坪,挑了一块看似柔软的地方站住脚。
顾寒潭解释:“国外的一个节日,赵蕖尔的外祖母是英籍人,所以家里每年都会过”
他点点头,捉住顾寒潭的袖子,正准备跟他走。面前的人却转身蹲了下来,侧过头,对疑惑着的林疏竹说
“上来,背你走。”
赵家的节日气息的确很浓厚,赵太太徐宛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顾寒潭和林疏竹进门的时候,她正和家里的阿姨给晚餐摆盘,一只喷香四溢的烤鹅摆在餐桌正中间,盘子的空隙被塞满了栗子和小土豆,两边摆着浓汤和甜品,一人一份的nai油薯泥和小姜饼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