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惠君的请柬,来得不算突兀。
虽然在颐宁宫见过一面,可他们其实并没有说过话,绿鬓都到了这个程度,迟早也须得见他一面。绿鬓接了帖子,又叫人去传话说自己那日一定去,杜蘅便借着从前在紫微宫的人脉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大选是在三月里,绿鬓进京是二月,红霞帔入宫便是六月,如今已经快到八月,天气也渐渐转凉,正是做新衣的时候。参加宫里这种宴会,哪怕淑惠君的理由是得了几盆好花,请众人赏玩,也须得谨慎对待。
毕竟任谁都知道,这是淑惠君的借口,真正的目的,不过是称量新人。如绿鬓这般注定要受瞩目,失礼人前可不是好事。
杜蘅首先要打听的,就是那天众位贵主子们都准备穿什么样的衣服,然后才好准备绿鬓当日的服饰,免得撞了贵人面上不好看。如今绿鬓虽说炙手可热,人人趋奉,可到底只是个从五品的贵人,淑惠君几乎请了大半个后宫,上至皇后,下到美人,想也知道当日是除了颐宁宫之外,绿鬓见到的人最齐全的场合,必定高位云集。
这还是绿鬓入宫后头次在宴会场合亮相,虽不能逾越身份地奢华,可也必须Jing心,既不能失了礼数,又不能太素淡示弱,分寸十分难以把握。
或许旁人也如绿鬓般为难,紧张,新人间到底是一同入宫,有宠的几位都很有默契地通气,互相算是交好信任。只是淑惠君一纸请柬到底揭破了某种真相,再是彼此来往紧密,人人心中似乎都生出了细微的裂缝,难以真正彼此交心。
绿鬓被这宴会弄得疲惫懒怠至极,终于到正日子反而松了一口气,想着早日过了这一关,日后也就渐渐会好的。他不是怕宴会,而是怕被人像在颐宁宫初次拜见那日一样上下打量,评头论足,而他自己头都不能抬,规行矩步。
因多数人穿的都素淡,绿鬓也是无法,挑了一色孔雀蓝,绣上空灵洁白,团团簇簇的栀子花,茉莉花等白色折枝花卉,倒也别出心裁,光华四射,越发显出容貌出众,更十分新鲜。
他喜欢宫中装扮,但也喜欢浓烈色彩,选了朵小小的鲜红色天竺牡丹压鬓,这一身便如画龙点睛般鲜活起来,热烈又青春。衣料顺滑,样式颜色也颇为新颖,也不失身份应有的分寸,绿鬓揽镜自照的时候,心里也是很满意的,就连早早到了昆玉宫前,心情也很不错。
昆玉宫前后三进,算是宫中比较大的殿宇。淑惠君又是盛宠,还是皇后以下身份最贵者,昆玉宫的规制陈设华贵中颇见底蕴,庭院里的花树是外邦进贡来的夜落金钱,除此之外紫丁香,芭蕉,玉簪花,各色菊花也增色不少。
绿鬓来得早,但被宫人引进去之后,便见开宴的正殿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他只是颐宁宫见过宫中侍御一面,其实记不大清楚,便随着惠君宫中的尚宫引导一一见礼。
上座为主人的自然便是惠君,绿鬓款款上前,左拳压右拳落在小腹处,屈膝道:“殿下万福。”
因不是节庆典礼,自然不必大礼参拜。
淑惠君微微颔首,目光凝在他脸上,顿了片刻才道:“果然是个美人儿,起来吧。”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分辨的情绪,绿鬓暗暗提起警惕来,缓缓起身,抬头时看了淑惠君一眼。
这是个身形娇小,面容饱满,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容貌却十分出众的男子,虽然长相颇为娇憨可爱,但却自有凛然高华,垂目看下来气势更是令人立刻肃然。多年身居高位,颇受恩宠,这幅模样自然应该。
绿鬓微微一笑,略表谦逊,便随着尚宫的指引转向左下首第一人:“这是严夫人。”
开宴前,绿鬓已经经由杜蘅恶补了一番宫中诸人的关系,形貌,性格脾气。桂香荷香在后苑伺候,知道的不过是宫中流传最广,最浅显的那层。比如众人都知道的出身,大略的经历,至于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者当初旧事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杜蘅一开始就在紫微宫服侍,照璟登基后他是以原本紫微宫男官的身份博得信任,本事自然非凡,就算没在东宫伺候过,知道的消息也十分周到详细。
严夫人本是尚寝局派遣给当初还是太女的照璟的司寝,当时共有四人,可只有他一人出了头。因是头一个伺候照璟的男人,因此即便无出,也还是被封了正三品的夫人。只是他比照璟年长,照璟已经二十五岁,严夫人都是奔三十的人,膝下空空,宠爱渐稀。但他性子好,是个端庄稳重的贴心人,上上下下提起他来只有好话,日子又安静,从不与谁为难,因此拜见他是不可能被为难的。
果然,绿鬓才拜下去,道了声万福,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的严夫人便微笑起来,欠身颔首:“快起来吧。”
他相貌不算极美,但却很耐看,又很温柔,如温热水流般令人安心。
宫中只有从三品及以上才称得上是一宫主位,能被人尊称一声殿下,执掌一宫。照璟后宫人少,只有惠君,严夫人,段昭仪三人在从三品以上。严夫人之后,绿鬓自然要拜见段昭仪。
段昭仪生了照璟的二皇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