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明山庄,卿容折腾完他,都会歇在外间。然而大光明宫中她显然不准备这么做。回去一眼之间就能看出榻上的被子已经被换了一遍,卿容回头一看,谢渊的耳朵又已经红了。
“你如果介意,收走的被子可以直接丢掉。” 卿容又笑了。
“不必,留下我自己洗好了。” 谢渊只觉得脸上发热,只好低低道。
“有别人在时还是叫我阿容吧,不然总没个叫法。”
“嗯。” 谢渊听了微怔了一下,望着她一会儿,忽然弯起唇角笑了笑。
他已经许久不曾对她笑过。乍然一笑之间,流冰飞散,春水融融。
卿容陡然转过眼,一瞬心口似乎一跳,忽而生出一股陌生的温热。即便避过了他,心中却依然并不安定。
她在这一瞬的怔忪间,倏然意识到她也许比她自己所知道的,更愿意看到谢渊的笑。
她压下心底一瞬的情绪,继续从已经被搬进卧房的行李中翻了翻,拿出岁衡剑递给谢渊,“以后在这里每天佩着剑吧。”
她又自床头的暗格拿出了一柄极轻薄的短刃,解开他的外衫,用一条带扣固定在他的左肩上。
“喏,来拔一下试试。”
谢渊试着一拔,发觉她固定的恰是他一挥手之间,利刃就可出鞘的位置。
“这个送给阿渊。” 卿容又仔细调整了一下带扣的位置,像是很满意,“这是我去重明山庄以前的佩刀,很漂亮对不对?”
谢渊拔出那柄短刃,对着光看去,那柄利器刃身薄如细线,刃身纯黑无光,四条血槽并列而刻,入手极轻。
很难以漂亮来形容这柄刀。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凶戾。
“这是纯虹刀?” 他的手微微一顿。
“嗯。” 卿容点了点头,轻轻把他的手拉得离刀刃远了些,“小心,太锐了。”
纯虹刀本身色黑如墨。但是剖开人体,鲜血喷涌,宛如流虹。在卿容手中时也凶名卓着。
“这个给你也没关系,毕竟没什么人知道这柄刀长什么样。” 少女弯着唇笑了,“找个时间教你怎么用。纯虹刀是绝对不能与其他兵器相撞的,甚至不能与骨头相碰。”
“嗯。我会好好学的。” 谢渊垂着眼睛以指腹轻轻抚了抚刀身,有点踌躇,“……我……该说谢谢主人么?”
“噗。” 卿容是真的被他问愣了,也发现谢渊是真的有些迟疑着现在是不是该唤她主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阿容送给公子的。” 想了一会,她终于说。
“那,谢谢阿容。” 谢渊又笑了。
“我很荣幸能收到这个礼物。” 他说。
夜晚入睡的时间很漫长。卿容和谢渊躺在同一条被子里。她伸出手,就能够触摸到身边人微凉的手。
不像是马车中颠簸的睡眠,这样躺在床榻上和他人相距如此之近,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对于谢渊,大概也是一样。她伸手过去攥住他的两根手指。
手指修长,骨节的轮廓在黑暗中很清晰。她认真摸他指腹薄薄的茧,他的手轻轻动了动,拇指收紧,半握住她。
过了许久,身边才响起均匀悠长的呼吸。很轻微,如果不是她因为习武耳力出众,恐怕都会认为身边没有人。谢渊的内功造诣同样很深,现在她放开着蛊虫对他内息的压制,谢渊的气息在睡眠中运行周天,呼吸因此绵长轻缓。
隐约朦胧的微光中,谢渊隽美的侧脸像是一幅剪影画。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打落一弯窄窄的Yin影,像月牙儿。
让人觉得无端静谧又安宁。
天山的夜风吹拂而入,卿容闭上眼睛,在身边绵长的呼吸声中,竟然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然而这一觉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一夜睡到天明。不知睡了多久,卿容忽然感觉出身边人的呼吸有些凌乱。
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很快惊醒,习惯性地一翻身就要抄刀刺下去。刀已经握在手中,才想起大致是什么情况,扔下刀皱着眉观察谢渊的情况。
鼻端隐约有淡淡的血腥气。然而四面安逸,并无来者。她索性推了推谢渊,将他从不适的睡眠中唤醒。
“不舒服吗?” 卿容问。
“嗯……” 谢渊的眼底带着一丝从令人不安的睡眠中醒来的茫然,微微皱了皱眉,感受自己身体的状况,“无碍,只是有些腹痛。”
在内息能够正常流转的情况下,腹痛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还有……” 大概是黑暗掩盖了大部分尴尬,男人的脸微微垂下,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出口,“好像有东西流出来了……会不会是那时并未清理干净……”
“不是,你好像流血了。” 卿容掀开被子,起身点燃烛火,伸手将谢渊抱起来挪开一点。谢渊对血腥气的敏感比她低很多,因此这一点极微薄的血气他没有察觉到。
谢渊雪白的寝衣后,隐约透出薄薄殷红,险些就染到榻上。
两个人同时有些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