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恭候在外的下人们见得人齐了,便端着各式点心鱼贯而入,对藏锋坐在妘飞扬旁边这事见怪不怪。
从古至今都没有下人跟主子同台吃饭的道理,但藏锋可以,这是妘府默许的。
一家子吃着早饭,姜如仪笑眯眯地把一盘龙须酥递给妘飞扬,开口道:“这是今早特意让后厨做的,放了许多蜜糖,最是香酥可口,你多用些。”
妘飞扬淡淡地“嗯”了声,未见有何动作,而是望着姜如仪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我房里那影卫可是父亲的安排?”
“是我。”姜如仪连眼都没抬,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想着你也到年纪了,一般像你这么大的小姐都成家了,可你平时连个贴身小厮都没有,实不知你喜欢啥样的,是以便自作主张选了个各方面都居中的。怎么?你不喜欢?”
妘飞扬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捏了下拳头,尽量平淡地回道:“我不喜欢,父亲以后也别再送了。”
“是么?那便随你处置了罢。”姜如仪毫不意外地撇撇嘴,继续说道:“只是你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明儿我让人选几个京城里公子哥的画像送上来,你有中意的便跟我说罢。”
“不必了。”妘飞扬一口回绝道:“京城里的男子我皆不喜欢。”
姜如仪闻言一愣,随即有些苦恼地垂头思索道:“你要城外的?江南?还是江北?那些个小地方的公子可配得上我们家么?”
妘飞扬道:“婚配之事无需父亲劳心,我亦无此意愿。”
“胡闹!”姜如仪瞪她一眼,只当她耍小孩子脾气,张口斥责道:“你都多大了还不肯成家?难道要我与你母亲抱憾而终不成?!”
妘夫人独宠姜如仪,妘府内亦只得她一位大小姐,再无其他兄弟姐妹,是以妘飞扬听得这话,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妘飞扬自认非是那不忠不孝之人,然亦不想勉强自己去接纳那些庸脂俗粉……
姜如仪见她禁了声,知是其在思虑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又换了副面孔柔声道:“好了,无非是昨夜的影卫惹你不快,左右是个该死的东西,待吃完饭拖出去乱棍打死便是。莫跟我置气了,你且用了点心,一会进宫面圣切不可殿前失仪。”
妘飞扬未表态,只默默用着糕点,藏锋在一旁为其布菜,只听得心惊。
饶是她费尽心机保得那影卫一时,终究是保不了他一世。
非是她对其有何痴想,而是觉得同为下人,其亦只是听命行事便要遭此杀身之祸未免令人不忍,猫狗尚能卖乖求宠,她们做下人的,一生勤勤恳恳不曾违背主命,而主子却只需哪天心情不佳便可随意处置了……竟是比那猫狗的命还贱上几分!
思至此处,藏锋不可谓不心寒,饶是处在此阳春三月的暖阳中她亦通身如坠冰窖,只是面上不显,依旧作那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不叫主子们瞧出任何不妥来。
早点很快用毕,进宫面圣宜早不宜迟,是以妘飞扬很快携藏锋启程,临行之时只嘱咐下人将那影十三拖出去打死,莫要让他再显于小姐眼前。
那行刑的下人得了令不敢怠慢,一路行至妘飞扬房前,待其推门而入之时,影十三果然仍在房内跪着,她走到其面前,正打算宣布主子们的处置,却于看见影十三面容那刻生生怔住了。
“怎的是你?!”
那下人一时情绪翻涌,竟是呆立于影十三面前,久久未能下手。
此人名为春姑,乃姚府一杂役,今年四十有三,与夫郎所生的幼女同住于府中。幼女年少不更事,某日不慎失足落水,幸得影十三恰巧路过,及时出手相救方能活命。春姑感激他救女至恩,亦时时记着回报,然姚府实务繁多,影卫又不常显于人前,是以一连几年亦未曾寻得报恩机会,不曾想今日竟以此种方式见面……
事隔多年,影十三早已不记得此人,只略困惑地望着她问道:“何事?”
春姑眼神微闪,讪讪道:“大少君有令,要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影十三闻言,面上不见如何惊惶,只垂下眼睫淡淡开口道:“如此,便有劳了。”
春姑望着影十三,一时间亦感到自己与其同气连枝,他今日之下场难保不是自己明日,不由悲从心来,一把抓住影十三的手臂,咬牙道:“你随我来!”
影十三跪了许久,双腿早已麻木,现下经得春姑一拉,竟是一个身形不稳,狼狈跌倒在地,春姑顾不得许多,只道声“得罪”便将人一把扛上肩膀,迈开步子匆匆离去。
影十三置身于春姑肩上,尚不知晓她要如何,只道她是抓自己前去行刑,是以亦不曾反抗,只默默受着其肩膀顶住肚腹之不适,暗自与此世界告别。
待得春姑行至一处将其放下,影十三方才觉出不对,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乃一柴房,不由疑惑出声道:“为何带我来此?”
春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亦知晓其恐不记得自己,也不说破,只淡然道:“你于我有恩,即使主命难违,我亦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