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渡打算教给甘春绘画,他知道母亲房里有几盒特好的颜料,但那是她费了好大功夫弄来的,平时极爱惜,几乎不舍得用。得好好想个法子骗到手。
当他边走边琢磨地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发怒的声音:“下贱的东西”
是哪个仆人惹她生气了吗?周渡正想进去解围,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是是,我竟然和周夫人有过夫妻之实,确实下贱”
这声音不是父亲。
周渡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男人的话,只听他又说:“那抢了我儿子的周府又算什么东西呢?”
抢了他的儿子?荒谬,周府门风极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男人有些激愤的语气又让周渡迟疑了,如果是真的…不可能,他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岁,那么儿子最大不过才二十,而府里最小的仆人也已经过三十。
反驳成功后,他又消化着男人前面的话。难道母亲真的背着父亲…
“若不是我无路可走,怎么可能委身于你!”
母亲的话一出口,周渡感觉自己的肺部丧失了功能,窒息的痛苦使他焦躁地狠抠手心。
他不愿再在这个认知上多做停留,于是疯狂地搜索着府中的每一个人,儿子是谁,又是谁在周府做下这种恶事。
就在甘春的名字呼之欲出时,男人在周渡耳边扔下一个炸雷:“我来不是为了跟你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来谈条件的。行的话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你让我用钱,我让你用周渡。不行的话,我去问问老夫人愿不愿意让她的乖孙子改叫程渡”
“骗子,混账,恶毒”
周渡听到这话时打着哆嗦咒骂,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母亲身上,希望下一秒可以听见她的拒绝和巴掌声。但是房间却安静下来。
他快速退到拐角处,没大会就见男人笑着出来,竟然是程三。
周渡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才迈开步子进了房。
“母亲”
听见有人叫自己,周夫人打了个激灵,啪得关上抽屉,回过头惊恐地看着他:“渡儿”
“是真的吗,你和他的事,我和他的事”周渡说不出偷情和私生子这两个词。它们仿佛是悬在头顶的匕首,会在出口那一刻选中自己。
“怎么会呢,我”
周渡进来前确实是想听到母亲亲自反驳自己的,但是进来后看见她一览无遗的神色,屈辱和愤怒霸占了他的心。
“程三应该还没走远,我可以把他请回来,咱们一起等父亲回家”他逼着自己也逼着母亲。
她腾地站起身,凳子被掀翻在地,然后扑上前紧抱住周渡:“求你,不要告诉你父亲。不行的,我们会死的”
周渡攥着拳头站得笔直,不自觉地扬起下巴,尽力维持着身为周府大少爷的傲气。可惜如山倒的崩溃在喉咙里打转,怎么都咽不下去。
见儿子不出声,周夫人抬头望他:“全是母亲的错,可是求你不要告诉你父亲,你也会被牵连的”
“因为我是程三的儿子,所以会被牵连对吗”
她捂住脸只哭不答。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周渡无法打断她的哭泣,转身要走。
“别走,我说”她拽住周渡的衣服,一脸豁出去地说:“我是为了给周家传宗接代”
周家十代单传,周夫人作为正妻,从进府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十多年来,生育从未断过,药方从未停过,可惜仍然生不出儿子。
面对老夫人的埋冤,以及府中其他女人见到自己也生不出儿子时那副解气的嘴脸。她每天都恨不得刨开肚子问问它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罪不罚众,尽管周仕并没有因此对她有过任何不满和怨言。但他越是如此,周夫人越是愧疚。
后来她听人说有个特别灵的求子庙,于是命人准备马车前往那里烧香。回程的路上遇见一个算命先生拦轿:“夫人,能否给我十两银子”
“哪里冒出来的”随行的丫鬟怒斥道。
这时周夫人掀开帘子:“给他”自己刚从求子庙回来,这条路上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丫鬟掏出钱扔给他:“快走,别挡我们的路”
“多谢夫人”他收起钱笑眯眯地说:“夫人是刚从求子庙出来吧。十两可以买我一句话,听好了,从枯井中打水注定是无望的”
周夫人赶忙问他什么意思,又命丫鬟再给五十两,没成想却遭到拒绝。
“我命里的公平是能从每人身上得十两,你命里的公平是从我这里得一句话”说罢,算命先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府后,周夫人写信将此事告知母亲:算命先生说我是一口枯井,女儿这辈子都无法诞子了”
母亲收到信后,第二天一大早亲自来到周府,待驱散所有仆人关紧门窗后,才拉着周夫人悄声说:“你这个脑子比你的肚子还不争气!给我好好想想,女人要是想生育得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