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花钱,别人看着不难受?卫淑真有心借此教育女儿两句,但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回厨房做饭。
安歌试试搪瓷杯的温度,塞进卫采云手中。
刚才卫淑真盯着卫采云问东问西,老太太默默泡了一大杯糖水,静悄悄陪在旁边。
卫采云一口喝光,突然来了力气,猛地站起,蹬蹬蹬下楼。
“我也去。”安歌向老太太交待一声,连忙追下去。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虽然不明白前因,但安歌知道后果-卫采云的奔走没起作用,否则她不会没结成婚,独身至终。
“毛毛,阿姨现在心很乱,你乖乖在家。”卫采云不让她跟着,“我没事的。”
安歌抱住她的腿,坚决不放,“我们去问清原委,再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卫采云眼泪滚落,胡乱抹了一把,“他们-”
小王讲究吃穿,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不让别人用他的东西,早就招宿舍的人不满,觉得他浑身小布尔乔亚的臭毛病。加上这阵子他接零工挣了点钱,既不肯借别人,又不买烟请大家抽,堪称可恶。
于是几个青工联合凑了个坏主意,装手滑打翻水。
小王躺在床上摩挲梅花表畅想未来,被大半桶水淋了个披头盖脸。手表也停了,这可是他妈留下的唯一纪念。再看众人挤眉弄眼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时控制不住跟他们扭打起来。谁知其中一个青工满嘴四环素牙,又有牙周炎,挨着一拳后竟然掉了两颗大牙。
轻伤二级,够上追究刑事责任了。
“犯罪嫌疑人”的对象带着个孩子又来,一大一小苦苦哀求,泪珠涟涟。晚班民警微微心软,指点道,“弄不好判三年以下徒刑。我们先给你们调解,你们积极赔偿,争取受害人不追究。矛盾化解掉,我们也就不走刑事流程了。”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两千块。
一包好烟两毛;一台黑白电视机四百元;一个普通成年人一个月生活费十五元;小王一个月工资三十八元。
连民警都觉得过分,“实在点。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我才二十岁,掉了两颗牙,以后几十年都缺两颗牙!只要他赔钱还不够实在?!行,不用赔,让他坐牢去吧。”
民警好说歹说,把价还到一千块。
一千块也是天价啊!
卫淑真立场坚定,“别说我本来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只讲他做的事,哪个做父母的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工作没有,欠一屁股债。卫采云,你不是嫁不出去,犯不着贴他!”
连小王自己都放弃了,“采云,就这样吧。”
卫采云气得往前一蹿,大半个上身扑在桌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然而看着他面颊消瘦,下巴胡子拉茬,那点火突然灭了,化作不甘心的眼泪,“呜……”
哭不解决问题,得凑钱。
小王现有一百多块积蓄,为订亲前阵子还搞到张票买了只上海牌女表,原来打算送卫采云的,现在卖掉换成钱。卫采云平常一半工资上交,另外一半还是花在家人身上,手头只有三十多块。她东奔西走,问同事和朋友借到一百八十块。
加起来一半都不到。
再问能不能打欠条。对方一口咬定不行,不见现金不撤案。
卫采云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想着这样恐怕会生病,得起来喝点热水擦掉汗,可身体不听使唤,昏昏沉沉的动弹不得。
似梦非梦中有人给她喂水,又给她擦掉头上、身上的汗,盖了薄毯。
初夏的和风吹得窗纱拂动,泪水沁进枕头,糊在脸上shi冷的一片。但有人托着她的脸,轻轻抽掉换成干爽的枕头;又有人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心里有点知觉,然而就是累,话在口头,但怎么也说不出来,倒是睡着了。
半夜醒了,卫采云有一瞬失神,但怕吵醒房里其他人也不敢动。片刻之后她发现旁边不是卫庆云,而是一个暖融融的小身子。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不能让家人跟着担心。
卫采云侧过身,听着沉稳的小呼吸。
尽管只是微微一动,这孩子似乎已经觉察到,呼吸声一变。卫采云连忙放缓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倒真的又睡着了。
一大早楼下有人敲门,却是安秀云的丈夫。
卫采云开的门,还以为四姐早产,四姐夫来报信。谁知门一开,四姐夫递给她一小卷用橡皮筋扎好的大团结,“秀云让我送来的,少了点。拿着只管用,先把人捞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没等卫采云推辞,四姐夫说要赶着上班匆匆又走了。
卫采云拿着钱,怔在原地。
布帘后有悉悉的动静,每天第一个上厕所的安歌解决完一日一次,推着她上楼梯,把她按在椅子上,洗过手拿出信封,里面是一叠大团结。
信封上写着金额:220。
是安歌所有的积蓄。
安歌又拿